乱秋四年,三月三日

    肖朗眼前是一片绝美的景象,百千桃枝相交,万千桃瓣漫天,而他以一个俯视的视角隔着几层枝叶,眺望着整片林子——三里桃花林,十里桃夭漫,当真奇美。

    映入眼帘的除此之外就只有自己雪白的衣衫,浅蓝的衣带,上面反光的银色水纹让他双眸有些恍惚。

    他看着自己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随后浅浅地灌了一口,便半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隔着桃枝斑驳的蓝天。

    这就是祝君安吗?乱秋四年,十九岁的祝夫子竟然是个爬树喝酒的主,肖朗暗暗感慨这位被拉下神坛的先生。

    “夫子——夫子——”

    “......”

    “祝君安!祝君安!”

    “啧,没大没小。”腹诽了一声,彻底闭上了眼睛。

    “祝朗!你出来啊!祝朗!”

    “哎呀烦死了!”德高望重的祝夫子紧紧闭着眼睛,赌气般地死活不睁开,道:“臭丫头,多少次了,每次都吵吵嚷嚷的!”

    原本打算侧过身去捂住耳朵,彻底隔绝这个聒噪的丫头,却忘了手里的酒坛,一时手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伴此声响,祝朗动作止住,聒噪的叫嚷也戛然而止,一股沁了青梅的酒香登时四散开来,与桃香交织融汇,直直钻进祝朗的鼻子,让原本就因为微醺而湿润的眼眸更添了些迷醉。

    祝朗睁开眼,向下看他酒坛的残骸,甚至准备好了怎么和甄桃那个死丫头发难,却看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眼前水雾未清,他又打了个哈欠,声线带着慵懒,道:“树下何人?寻此何事?”

    “......”

    忽然,祝朗猛地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了树下的人。

    猛然之间,梦内外的人都怔愣住了。

    “在下楚卿瞻,奉我主之命,入此贵地,欲求先生出山。”

    水蓝色衣衫飞扬,素带缠绕间,半散长发飘然,那人熟悉而又陌生的青涩眉眼俊逸如画,望向他的眸光仿若星辰。看得出来,树下之人似乎也有些怔愣,对视间,眼前迷离了半晌,随即又扬起了熟悉的浅笑,用极为温和的声音道:

    “祝朗,别来无恙。”

    是楚越。

    在他出现的一刻,无论是肖朗还是祝朗不约而同地都只有这三个字了。

    楚越仰着脸,让半醒过来的祝朗看清了他的面容。那双眼睛依旧如他记忆的那般澄澈温柔,仿佛连泛起的涟漪都是轻缓柔情的,漆黑的瞳泛着恰好的光亮,映射着在那其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