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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烛听了大祭司的话,心中的震撼与不安,久久也无法平静下来,而且无论他做出何等选择,在往后的极长一段岁月之内,若这天下依然能够维持下去,他也无法释怀。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正在祭坛上那两名生气勃勃的少年人,一名是大羿转世,另一名则是来自于神山上的山神。

    他又回首望了望石台上,以及山上山下大群大群的族人,感受着在他们之间逐渐酝酿滋长的惊慌情绪,此事倘若再行拖延下去,不说金乌如何,就是这内乱,亦可轻易地颠覆一国一城。

    “烛,当断则断,免遭其乱,你乃一国之主,这是你对天下的责任,要你来决断。山神生,或万民生。存或亡,只在你一念之间……”

    大祭司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声音往来回荡于帝烛的耳廓之中,忽明忽灭,幽远而又沉静,悄然直达他的内心最深处,又在他的耳边炸开了一道惊雷,振聋发聩。

    “刘大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熊娃纵然眯上了双眼,眼前依然一片光亮,他又是兴奋,又是不解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

    已然恢复了半身气力的刘荡仁没好气地应道,他并非真正的山神,对眼前这一幕超乎于常理之外的情景,除了瞠目结舌之外,他哪能有第二种反应?

    “哇,刘大哥,这弓会发光,难道我是大羿转世?”

    熊娃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这样的一种可能,他赤子童心,哪里知晓许多说话的艺术,便当着当事者的面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然而此事过于玄奇,国人皆知,山神才是真正的大羿转世,他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降世时天未生异象,生长时除了力气比常人要大一些之外,并无太多的特殊,就敢如此口出狂言?

    传了出去,遭人耻笑事小,若是引得旁人误解,责他对神灵不敬,恐连累旁人受了天灾,还会惹来杀身的祸患……

    此言当然不传六耳,刘荡仁心中颇不是滋味,不免酸溜溜地嘲讽道:

    “萤火虫也会发光,难道也是大羿转世不成!”

    他这话说得其实颇为无理,萤火虫之凡光,与彤弓发出的宝光,天壤之别,岂能混为一谈?

    只是那射日的失利,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自觉在人前颜面尽失,彼时心乱如麻,哪里还管什么条理清晰?这无知的熊娃正好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他的手已离了弓把,那满腹滋生的野心当即便消停了不少,他的目光重归清明,回想方才心中充斥着的暴虐,他不由自主地离彤弓远了稍许。

    远眺这满场丛生的乱象,竟也让他破天荒地生出了些许惭愧之意,

    仿佛这一切的罪孽,天生二日、民怨沸腾,皆是他之过错。

    “山神无需挂怀,这射日一事实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