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露露摇摇头,跟着他上车。

    黑色的福特牌汽车,在沪市街头是身份的象征,两人坐在车内,感受到余露露目光的来回打量,谢知言摘下帽子,扭脸看她。

    “到底是怎么了,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么,一直这么看我,看得我都要心律不齐了。”

    他的话语调侃中带着些小心翼翼,并不像原来那么大胆放肆,反而处处看着余露露的反应,生怕她恼了。

    余露露一直处于一种相当迷惑的状态,一时觉得这人总是这样,没什么变化,一时又觉得像是两个人来回反复,时而陌生时而熟悉,搞得她有些混乱。

    “你现在很不像以前了。”

    “我以前什么样的?”谢知言顺着话头往下聊。

    “以前吧……”余露露眉头微蹙,微微思索,“以前就是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喜欢读书,喜欢自由,没什么烦恼,整天都是笑嘻嘻的。”

    “的确是,那现在呢。”谢知言脸上浮起笑意,仿佛也回忆到了原来的欢乐时光。

    “现在的你,不好说,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余露露看向窗外,街面上依然乱糟糟的,穿着制服的印度人拿着黑白警棍站在红绿灯路口执勤,对着来往的人们呼来喝去,对着有排面的小汽车鞠躬行礼,甚至有的大人物的车驶来还会亲手调绿灯。

    “我不知道,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体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般。”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能是昏了头了,你在所有人眼中都变得很好,这当然是好事。”

    “可在你眼中并不好。”

    谢知言抬手将她的头扭到自己这边,眸中仿佛在酝酿一场浓烈的风暴,“你觉得不好,他们所有人觉得好又能怎么样,对我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余露露睫毛微颤,轻轻眨动了几下。

    “你不是知道我会唱戏么,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谢知言唱过戏给她听,他们还会一起看戏看电影,喝茶喝咖啡,跳舞读书念诗。

    “并不是作为公子哥心血来潮去学的,是在梨园子里跟着师傅学的,小的时候。你只知道我遇上了个对我好的养父,管我吃穿教我读书,死了还把家业给我继承,可在我爹娘死后,遇到养父之前,我被卖进了戏班,整天顶缸练嗓,挨打挨饿,就是那时候学的,后来遇见了养父才好了。”

    他说的话语极其平淡,但听在余露露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震撼。

    甚至在心里为他的转变找到了理由,他的经历十分坎坷复杂,唯一对他好的养父又死了,一个人扛起这么多事,难免性格会有变化,否则永远是纯真英俊的小公子,下面的人怎么服他呢。

    “抱歉,我不知道。”

    “我不怪你,本来没想告诉你的,知道这事儿的人也没了,可人吧,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想要找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哪怕是再不堪的过往,再大的委屈,也总想有个人知道。仿佛那人知道了,这些痛苦就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