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风丙或风七随侍身边。

    似乎从到了这雪湖山起,那二人便很自如地同风城胥解除了主仆关系,虽说并未同桌用早食,但显然风城胥不再需要那二人的保护。风丙陪着嗅千里收拾家务闲聊,风七则蹲在院子里摸鸡冠,刺猬头少年身手极为灵活,几次躲过公鸡愤怒的叨啄,玩得不亦乐乎。

    看吧,就是这样,不能因为风城胥带风丙和风七来了雪湖山,就意味着男人对那二人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冉霜也不例外,不过是排在风丙与风七之后的侍从罢了,并没有任何含义。

    冉霜一路沉默,倒是数次感觉到那双星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若是换了以往,她说不得要回望过去,问询地望向风城胥,可这次她却克制住了自己。刻意忽略心中悸动时还好,一旦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她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模样被身边人所觉。

    山神交给风城胥的任务很是简单,不是平日在京城经常接到的案子,而是个委托,山神拜托风城胥帮村子里照看一下白隼。

    风府里那只神出鬼没的白隼便是从雪湖山中带出来的野隼,与关外异族常用的那种熬出来的探鹰不同,野隼身上带着股未被人类磨灭的锐气,在面对猎物时比探鹰机敏得多,也更通人性,只是做事有些随心所欲,与这山中的村民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冉霜本以为只是简单地在山中走走,查看每个鹰巢,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她的想法简直大错特错。野隼特立独行,筑的巢自然也不在容易被野兽拱食的平地,而是在悬崖顶层,她站在山脚,遥遥望向头顶湮没在云端的悬崖边际,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我们要上到上面去?”冉霜惊恐地看到风城胥脱下碍事的外袍放于石上,露出里面方便活动的短打扮。

    风城胥理所当然地点头,轻声说了句得罪,凑过来将她搂进怀里。

    麝香味扑面而来,熟悉得她几乎落下泪来。

    那人毕竟是克己守礼的风城胥,二人平日的身体接触极为有限,只有在迫不得已之时才会将她抱入怀中,而这个‘迫不得已’通常指的是轻功。

    风家三人的武功只能算是中上:风城胥日理万机,很难抽出大块的时间习武;风丙机敏灵活,擅长卸人关节;风七则是擅长刺杀,讲究一击必中,不善与人长时间搏斗。但三人的轻功却俱是一顶一的出众,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就连冉霜自己也数不大清,她究竟被风城胥抱着跳上过多少次房梁。

    这次也不例外,男人单手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中,纵身一跃,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三跳两跳,借着悬崖上极为少量的落脚点,越爬越高。她眼睁睁地看着脚下地面越来越远,风在耳畔呼呼吹过,她在男人怀里动也不敢动,只死死搂着对方的脖颈。

    最后一次。

    她在心里重复道。

    悬崖险之又险,随着高度逐渐升高,只要稍有不慎,两个人便会一同落得个粉身碎骨的命运,又或者只要她稍稍用力挣扎,说不定两个人便会同时坠崖,死在一处,数只白隼绕着二人身畔扑打着翅膀,厉声啸叫,羽毛扑簌簌地掉落在她的肩膀上,又在风城胥下一次纵跃中被气流吹走。她已经不敢睁开眼睛看下去了,黑暗的世界里,唯有风城胥的心跳无比清晰,噗通噗通,平静又稳定。

    “别怕,到了。”男人沉声说。

    脚下落入实处,原本圈在腰上的那只手也改成了牵着她的手腕,冉霜皱着眉,勉勉强强撕开眼皮,只见脚下树枝盘根错节,她正站在一个巨大鸟巢的正中心,身边更有数个小型鸟巢在脚边,天际白隼成群结队,围绕着二人翱翔,喉咙中发出威胁的警告。

    “它们……它们不会攻击我们吧。”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紧张哑得不成样子,忙清了清嗓子,“我们这可是踏进了它们的地盘里。”

    他们站的位置并不是悬崖顶端,而是在半山腰上,这里勉强有半块空地,于是这些通灵性的白隼便从各处用嘴叼来植物枝干,借着空地的位置拼出两丈宽的巨大巢穴。

    冉霜所站的位置刚好在空地之外,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在这里蹦几下,就能将整个巢穴带到悬崖下面去。

    牵着她手腕的手指紧了紧,她这才回过神,勉强克制住看向脚下空洞的冲动,颤颤巍巍地、下意识地望向身边伫立着的风城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