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们走得水路,虽然程秋娘病情好多了,但是罗恒还是很不放心她回安城,为这事两人还鼓了两天气。现在她要走了,他也顾不上生气,将随身的罗文罗武拨给了她。罗恒站在渡口,认真叮嘱程雨安把大程氏照顾好,并威胁她,若大程氏有什么闪失一定找她算账。程雨安早就习惯了他的恶劣,不耐烦地点点头,准备上船。

    程锦月从对面走来,用肘拐了她一下,在程雨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神揶揄:“上什么船?你等的人来了。”

    程雨安转身,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被谢文松扶着的人。谢文柏本就清朗俊逸,如今中毒后身体消瘦,看着倒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

    水边的清风吹拂,谢文柏没忍住咳了几声,程雨安提着裙子小跑过去,语气带着几分惊喜和嗔怪:“你怎么来了,这里风这么大。”说罢,她将他身上披的披风整理了一下。

    谢文柏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几声,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耳边是她的念叨,心里没来由的温暖,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他温声答道:“来送送你。”

    清润的声音飘入了她的耳朵,程雨安整理披风的手一顿,抬头偷瞄了他一眼,随即低着头,细声叮嘱道:“你要好好喝药,不要整天想东想西的。”

    头顶鸦羽般的秀发被碧玉簪子簪了一部分,其余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谢文柏的目光落在那碧玉簪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闲谈般地说:“你喜欢碧玉簪子,我下次送你。”

    程雨安摸着头上的簪子,想起他送的木簪,担心他想多了,急切地解释道:“木簪我也喜欢,只不过担心弄丢了,就把它收了起来。”

    见她这般宝贝自己送的木簪,谢文柏心中欢喜,面上却不甚在意地道:“簪子本来就是给你戴着,要是弄丢了我在给你做就是了。”

    程雨安本来担心他劳累,转念一想,找点事做也好,省得一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利于病情。她眉眼弯弯地笑道:“好啊,等我回来就找你要,不过你也不要太多劳累,要是回来知道你没有好好休息,我可是要生气的!”说完,她还故意做了个生气的表情。

    小姑娘长得乖乖巧巧的,就连生气都那么可爱,谢文柏将手放在她的发顶,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温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在这边腻腻歪歪的,罗雨曦在心中讥笑,现在尽管笑吧,等毒发了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吧!她垂眸遮住眼底那一声恶毒,然后她将目光落在如玉君子的谢文松身上,眼底是一片痴迷。

    之前因为有亲事拖累,她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她克制着内心的情感,亲事解决后,她一直想找机会接触他,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见到他了,罗雨曦心里欢喜,她矜持地朝他笑笑,得到对方如沐春风的回笑,心里一阵激动,这样的二爷怎么能被周氏那心狠的女人祸害,二爷是她的。所以自从亲事解决后,她就故意针对打压周氏,这些日子颇见成效,如今周氏的名声坏了,周家人已经决定把她嫁到外地,这一世她就别想再翻身了,罗雨曦想到自己给周氏送的小礼,心中一阵得意。上一世她设计陷害自己,害得二爷误会自己,这一世她就将这恶果还给她。

    罗雨曦莲步走在谢文松面前,压住内心的喜悦,矜持地朝他福了个礼打招呼。她今日穿了件色彩鲜艳的衣服,这样微微福礼最能将她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这是她上辈子争宠得来的经验。

    将军府的大小姐深明大义,成全谢大公子和她妹妹的事早就在燕京传开了,谢文柏也听说了这件事,亲眼见识过大哥提起二小姐时眼神温柔,所以谢文松对这个深明大义的大小姐感官不错。但是她是闺阁女子,燕京不比安城民风开放,所以谢文松微微颔首跟她打招呼后,便不冷不淡地站起一旁看向江面。

    不愧是她看中的二爷,端的君子如玉,罗雨曦看着他俊秀的侧脸,白光照耀下,仿佛跳动着刺眼的光晕,罗雨曦心中快速跳动,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他们也想现在这样坐在初识的凉亭里静静无言,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在心头弥漫。

    她的视线太过露骨,谢文松忍不住眉头微皱,但是他性子好,做不出让女子尴尬的事,所以他微微朝她一笑,想要以此来提醒她,未料对方红着脸低下头,一脸娇羞。

    谢文松心中闪出一个自恋的念头,她该不是看上自己了吧?她是自己大哥的前未婚妻,看在大哥的面上他才跟她打招呼的,但是他对她可一点想法都没有。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并不喜欢那种温柔娴静的闺中女子,据他所知,罗小姐是燕京贵妇眼中的好儿媳人选,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没有脾气的。而且她跟他大哥的亲事虽然退了,但是在他看来他们还是应该避嫌的。这样一想,谢文松决定以后见了罗姑娘躲得远远的。

    阿七也察觉出了罗姑娘的异样,眼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前他认为她端庄娴静,配他家公子正好,还曾帮她在公子面前说好话撮合。但是回燕京后外面忽然传出罗小姐做噩梦,菩萨惩罚她的流言,之后公子的亲事也换了人选,好在这个人是公子满意的程姑娘,否则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据周公子说,最近这个罗姑娘在燕京可是风头大出,阿七的眸色冷了几分,这亲事换人的时机太过巧妙了,让他不得不多想,这个罗姑娘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罗雨曦被阿七的眼神看得脊背一僵,心里有些发虚。上一世她在宴会上被捉奸,谢文柏这个叫阿七的小厮也是这样冷冷地看着她,明明是个小厮,却有了几分谢文柏的气势,罗雨曦扯了扯嘴角,然后带着丫鬟告辞。

    船要开了,程锦月看着面前这对难舍难分的有情人,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他们,“程雨安,该走了!”

    她的话干净利落,但是对上谢文柏投过来的眼神,很没出息地怂了,轻言慢语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的语气温柔地想要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