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娘实在看不下去,捞起粗布袖口,露出壮实的胳膊,走上前去,喘着粗气,说道:“还是由老奴来清洗吧,知州哪里做得了这种粗活咧。”

    赵泠摇头,命她退下。

    蒋大娘只好退下,叹一声,走开了。

    赵泠拿起水井边上的葫芦勺,舀了一大捧水入木盆子里,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青筋突显,结实有力的小臂,双手抓起那褥子浸水清洗。

    冷水漫过他手背,清凉透彻的水下,他手背上的青色脉络愈发明显。

    “赵子寒,昨晚睡得好吗?”

    吴之筱客客气气的与他寒暄道。

    清晨山间莺歌般脆甜的嗓音传到耳边,还带着一点点甜糯的睡意,赵泠抬头,侧过脸看了一眼矮墙边上探出来的那双水亮的眸子。

    他道:“托吴通判的福,睡得不怎么样。”

    他睡得确实不怎么样,也确实是因为她才睡得不怎么样的。

    吴之筱伸长颈脖看了一眼那褥子,只见褥子一角有一块淡淡的乳白色污渍沾在上边,远远瞧着,好似还黏糊糊的。

    她站在矮墙另一边,又好奇又戏谑地问道:“赵知州,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尿床了吧?”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尿床?啧,丢脸死了,她六岁就没尿床过了。

    他面无表情,也没看她,低头搓洗手中的褥子,只道:“羊奶洒了。”

    说这句话时,清晨的冷风正好吹过他屋内床上那本《春宫二三事》,页面上,吴之筱端正小楷的侧批显眼异常。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羊奶洒了?”

    吴之筱踮起脚尖,脑袋往他院里探,小手努力趴在墙上,调侃他道:“赵知州,这么大个人了,还手抖啊?怎的把羊奶给弄洒了?”

    他不应,将手中的褥子往大水盆里随便漂了漂,搓洗一番,不在乎别的地方干不干净,草草洗过,把那一大块乳白色污渍洗干净就了事,徒手拧了拧,水哒哒的就往衣杆上放。

    “是啊,手抖!”

    赵泠悠悠道,大步走到矮墙边上,高出她一个头,刚刚过了水的手湿漉漉的,眼底罕见地闪过一丝使坏的狡黠,扬起来就往她脸上轻弹。

    看她皱着眉头的小脸上挂着水珠儿,他还退两步拱手作揖,致歉道:“还请吴通判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