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能这么做么?显然不能

    所谓的“大争之世”,可不仅仅只是想象之中搅乱世俗那么简单,其中牵扯到的上古秘辛复杂之极,涉及到的各种律令、各种制衡、各种法则、各种禁忌……沾染到任何一点都有可能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暴露,介时可就不仅仅只是现在这种局限于水面之下的大局争斗了,而很有可能形成席卷三界的惊世大乱

    若不是如此,参与“大争之世”的各方势力,何须培养出妫姬她们这样年轻一代的“子目、劫子”来充当所谓的“争世棋手”,随便出来一个老怪,恐怕就能让世俗界血流漂杵赤地千里了。

    暗中叹息了一声,妫姬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躁动,调整着心绪,让自己看上去就如同是一个除了美丽一些外,就再普通不过了的凡俗女子。

    颛孙弥师看她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情欲,就好像只是单纯的欣赏了一尊漂亮的碧石玉樽一般,随口的夸赞,也只不过是身为君王所需要持有的礼仪。

    妫姬甚至能够猜测的出,颛孙弥师将她这个最近惑乱都城的女子招进王宫的目的,为的只是摘除致使麾下勋贵内斗的症结而已。

    君王之道,在于制衡,手下的勋贵太过于团结不是什么好事,可太过于混乱同样不利于他的政令执行,特别是在眼下丨中容郡丨内忧外患之时。

    若是一名守成之君,也许等待妫姬这搅乱都城的“红颜祸水”的就是毒酒白绫赐死而已,历朝历代史上将乱国之罪,施加于无辜女子身上,将其杀之来稳定局势的懦弱“明君”难道还少么?

    可此事在颛孙弥师这个野心勃勃的强势君王身上却绝不会发生,他断不可能让这种象征着懦弱的事情,出现在记载他执政历史的史册上。

    这一点,在与颛孙弥师照面的同时,妫姬就已经了然在心了,所以才会不敢显露出任何手段,但也正因为如此,妫姬也估算不到,颛孙弥师会如何处置她了,此时只能静观其变听天由命了。

    不能不说颛孙弥师是一位勤勉之君,又擅于制衡麾下群臣众将,在施政上也有着他独特的风格,这一场看似奢靡的酒宴,实质上却是他每一旬例行的听政朝会。

    这种看似沉迷于酒色之中的古怪施政手段,既以昏庸之像麻痹了治下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降低其警惕之心早日暴露出狼子野心来,总好过显露出太过强势之象,令其卧薪尝胆厉兵秣马之后再发作。

    另外,这种温和的施政之风,既安抚了群臣犒劳了众将,以厚待之行收买人心,又能在酒色歌舞之中,暗中观察到群臣众将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真实脾性,可谓是一举多得。

    丨中容郡丨地处关外,民风彪悍自不用说,群臣众将也皆显露出其铁血之风,哪怕是文臣,言行之上也带上了三分粗狂豪迈之意,哪怕是在朝堂之上,政见不合也会当着颛孙弥师这君王的面,毫无顾忌的大声辩驳据理力争,一言不合之下大打出手也不奇怪。

    妫姬端坐于大殿一角,低调的垂首旁听,群臣众将汇报的,不过是近来郡中战事景况,如靼鞅黎王苟延残喘、鞔黎王劫掠诸府、鞣樘黎王盘踞关中纭纭,另有某府候趁黎王之乱借机落井下石,图谋邻府领地之类鸡皮蒜毛的政事。

    “……青山侯东莱欷邺治下的丨青山府丨中,近来有一蕞尔小国上表吾王恭请立国,那青山侯逾矩批阅……据臣所查,这东莱欷邺近来之所以骄横妄为,对大王诏令阴奉阳违,就是依仗这名为丨焱煌国丨的蕞尔小国上供各种新式军械兵器,一举平定靼鞅黎王之乱……”

    一名大臣朗声参奏,对青山侯东莱欷邺大肆批判,建言对青山侯施以斥责,并勒令其上供各种名为“天工军械”的兵器。

    “此事孤王亦有所耳闻,东莱候平定府乱,减轻邻府黎乱压力,实则有功无过,司马不可谗言那名为丨焱煌国丨的蕞尔小国,传闻是白民、琅琊两支先民古裔复国,国土不过万拓之境,不及一座丨戎堡丨十分之一,实是小的不能再小

    颛孙弥师不置与否的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温声道:“近来也有些南宛商贾进献各种丨焱煌国丨天工奇物,孤王到也看过,确是精巧绝伦,实属先民所传承的上古技艺了得,但那蕞尔小国民力不盛,既愿尊我大幽为上国,切不可征伐过度,以致民不聊生”

    开口便冠冕堂皇的将此事定下基调之后,颛孙弥师话锋一转:“但那天工军械的确乃征战利器……来人,传诏于东莱候,着他便宜行事,尽量督促那焱煌小国多产些军械进献,所需钱财、物料,皆有郡府调拨”

    那司马本就不是为了打倒“大军阀”东莱欷邺,见王上“从善如流”,便满意的领了诏令鞠礼退下,至于如何借此机会中饱私囊,那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