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遇幼时,初入山门,夜间睡不安稳,也常听师父说故事。

    师父模样是个少年郎,故事却比天底下最老的老人头上生出的白发还要多。

    他在夜间,总比平日里温柔可亲许多,他每日都与白遇说一则小故事,直把白遇从一个懵懂的孩子说到一个挺拔的少年。

    师父说东边的某座山上有会吞下石头吐出金子的双头猴,说西方的海中有日出舞于空中日落没于海域的翅鱼。

    还说,人间有人,云间有神。

    人分恶人善人,神却不分,神掌管人间,保护善人,惩戒恶人。

    可怎样算得一个善人呢?

    有道是人心中的善恶自有定数,当一个人的善意多于恶意,他纵使有一颗不甚清澈的心,纵使会做些小错小恶,但在大是大非前,并不会选择伤害别人满足自己。

    但当一个人的恶意多于善意时,那恶意便慢慢生出嘴来,它会一口口地啃噬善意,一点点将那颗心蚕食成漆黑。

    当然,就如同世上总归有些不论经历什么苦难仍拥抱光明的善人,世上也有一些恶人恶到不讲道理没有缘由。

    师父说,他在山下不止一度地见过后者,可以清晰的看见那胸腔里各式各样的欲望翻滚成黑色河流,然而他们仍文质彬彬,一副君子做派。

    寻常人是瞧不出他们的,于是,神便要来了。

    他们将恶人抢夺来的财富金银归还,将恶人偷来的荣耀剥去。

    可有些东西,是归还不了的。

    他若挖了人的眼珠子,能怎么办呢?

    他若砍了人的四肢手脚,又要如何呢?

    再甚者,被欺辱的人已死了,转世投胎开始新生活去了,恶人洋洋得意地留在今生,受人敬拜。

    那又要怎么办呢?

    要如何施加伤害在旁人身上,就如何被归还于自身。

    神要加倍地惩戒那些恶人。

    今生啃食冒用了旁人的才学,来世便生为庸庸无能之辈,被旁人夺取那唯一一点灵光。

    今生杀死了许多人,来世便要当被许多人杀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