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照寺里最临近后山的那一间精舍,住着元孟的老友,慧献大师。

    慧献年前病了一场,原来红通通圆乎乎的脸庞,如今也清减三分,瘦出点仙风道骨模样。若不是荀宁妙手回春,慧献原本熬不过这个年头,可就算如此,他的时日也所剩无多。

    元孟见到他时,心中升起一种难以避免的伤感。

    他原本便知道慧献所剩年岁不多,也觉得重来一次,能再见老友一面已是上天赏赐。可人心总是贪婪,得到了一斗,便想再多要一升,永远都不会知道满足。

    好在如今他到底知晓,有时失去是一种必然,能得到圆满的终归是少数。

    荀宁为他治好了陈昭仪,这已是上天垂怜,慧献天命已定,如今尚能多留一年半载,又何尝不是他的福报。

    元孟应当看开的。

    他只是忍不住去想,那么,他和宋灯之间的命途,注定的模样又是什么?

    慧献见他年纪轻轻,便成日眉头苦锁,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转身从床下掏出一坛他藏了许久的酒,一开封便酒香四溢。

    他方为元孟倒了一杯,正想要为自己倒时,就被元孟伸手抢走了酒坛:“荀大夫说了,你如今不能饮酒。”

    慧献也不恼,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这人生也就剩下这点想头,最后一两年了,也不让我快快活活地喝上一些。”

    元孟道:“喝酒犯戒,本就不当喝。”

    他自己倒是喝了一口,慧献藏的酒,味道果真不错。

    慧献看了他一眼,道:“郎心如铁啊。”

    他说的这般可怜,也不见元孟动容。

    元孟也不说话,他知道,他一走慧献自然就会再

    寻到酒喝,他只是没法看着他喝罢了。

    慧献从桌下寻出棋盘来,道:“你今日又是来寻我下棋的?”

    元孟无奈。

    臭棋篓子哪来的自信?

    但见他棋子都拿出来了,元孟摇摇头,抱过黑子棋瓮,让慧献先行。

    慧献的棋确实下得很烂,没走几步,元孟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让棋,才能下得更有意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