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晟起身行礼,迎两位老封君狄氏和项氏上座。

    狄氏却微微侧身,要将座位让给魏公公。魏公公连连摆手,坚持不肯。狄氏只好让二老爷在上首另设了张椅子给魏公公。

    项氏从后堂出来后,就一直紧盯着白太妃,眼中的怨恨之色溢于言表。直到项氏道了声请,她才反应过来,在上首右边的椅子上坐了。

    三位老爷在下首落座,目光皆在白太妃和欧阳晟身上来回打转,神色复杂,一言难尽。

    欧阳晟唤了丫鬟进来,给众人上了茶水点心,随即又让她退了下去。

    狄氏方才在后面乍闻真相时,恨不得立马出来,狠狠地给白太妃几个耳光。但等真出来坐下,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欧阳晟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孤注一掷,狠辣至极,简直是把他们所有人都架在了火上烤。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魏公公,再责备地看了一眼欧阳晟,方才缓缓开口:“太妃,刚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白太妃刚才惊慌失措,手足冰凉,这会儿定下神来,反而不怕了,口气冲得很:“我记得您老人家耳聪目明,想必都听清楚了,又何必明知故问?有本事你们把我送到大理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齐王府的丑事!”

    “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威胁上了!”狄氏大怒,随手一个茶盏砸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额头正中,结结实实地撞出一声闷响。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了白太妃一脸,疼得她面目狰狞,仪态不再。

    而那只空茶盏自她的额头弹落后,呯地一声坠地,跌了个粉碎,碎瓷渣子溅得到处都是。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魏公公,见了这一手,都忍不住暗道一声佩服。这老太太绝对是砸惯了儿媳的人,不然手头不会这么准。

    谁知狄氏砸完茶盏,缓了口气,却又对欧阳晟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先就这样,容后再议。”

    他就知道是这样。欧阳晟垂头,露出唇边苦笑。

    白太妃抹了把脸上的茶水,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原来砸她,只是做给欧阳晟看的,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敢拿她怎样。

    欧阳晟站起身来,面向狄氏,恭敬地施了一礼,道:“祖母,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趁着魏公公在这里,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开吧,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正是因为魏公公在这里,她才不想把事情摊开了说。他倒好,竟拿魏公公威胁起她来了。他今儿请魏公公来,就是故意的吧?狄氏极为不满地看了欧阳晟一眼,却又不得不开口:“把太妃送到金陵家庙去,让她日夜跪在你父亲的牌位前,静思己过,反思忏悔。”

    老封君还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三位老爷揣测着狄氏的意图,各怀心思,眼神闪烁。

    白太妃忍不住又想笑了。冯嬷嬷说的真对啊,就算欧阳晟舍得一身剐,其他人舍得吗?大宅门里,果然没有黑白是非,只有家族的名声,和各自的利益。

    “祖母,我认为这个惩罚不妥。”欧阳晟对狄氏拱了拱手,道,“太妃用他人之子冒充嫡子,继承爵位,往轻了说,是糊弄齐王府上下,往重了说,可是欺君之罪。您若是重罚太妃,也许皇上知晓后,不会再追究;但若您轻易放过,只怕皇上会不高兴。万一皇上认真计较起来,受罚的可就不止是太妃一个人了。”

    功勋之家的爵位继承人,虽然是由各家自主挑选,但最终却是上报给皇上,由皇上审核下旨的。而熙朝明文规定,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爵位。白太妃此举,的确算得上是欺君之罪了。

    可是,如果他没有揪住白太妃不放,如果他没有请魏公公来,王府大门一关,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怎么就分不清孰轻孰重呢?狄氏觉得头有点疼,火气也一点一点地朝上冒:“你到底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