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五十里外,夜幕将至,黑暗伴着呼啸的寒风吞没了草原上最后一丝光亮。

    军帐之中,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呼延律仰起头,咕咚咕咚饮下半坛烈酒,酒液从喉管灼灼烧到胃里,带着他浑身都火热起来,他抬手在周围人的叫好声中把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拍,粗声一笑:“这酒一般,待我们攻进梁人的地界,我带哥几个畅饮好酒!”

    “听说如今梁人管着北疆的是他们皇帝老儿的儿子,儿子打仗,老子总要兜底,”一个坐在呼延律右手边的将领捋了捋山羊胡,啧啧道,“这仗可不好打,阿科勒不就吃了苦头。”

    “那是阿科勒废物!”坐在呼延律右手边一个满面红光的矮胖将领朗声接话,“呼延将军当年可是打得梁人抱头鼠窜,让他们梁人的官献城为奴的人!还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梁人皇子?”

    座位最末一个佝偻的身形僵了僵。

    山羊胡摇了摇头:“还是不可小觑啊。”

    呼延律闻言,端着酒坛嗤笑一声:“阿术鲁,你平时念些梁人书也就罢了,怎么胆子也跟梁人学了去?”接着,手里的酒坛朝帐外抬了抬,压低声音,话锋一转,“不就是皇子吗,他梁人有,咱们北夷不也有?”

    听着呼延律这带了几分戏谑的话,几人想起远处军帐中那位的阴狠手段,齐齐噤了声,场面一时冷淡了几分。

    呼延律似乎醉酒上头,全然没察觉到气氛的改变,一招手:“唤那军医进来!”

    军帐厚重的帘子被兵卫撩开,一个身形有些单薄的人被推搡着瑟瑟发抖地站到了堂下。

    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呼延律灌了一口酒,朝坐在席上最末尾的人招了招手:“宋昌,你是梁人的官,你说,他像不像?”

    坐在最末尾的佝偻身影探头小心地看了看堂下的人,出声道:“回将军的话……大概是有三分像的……”

    “大概?”呼延律带着醉意的声音一响起,佝偻着的人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我……我也就当年进京会试时在摘星阁远远的看过一眼……”

    见呼延律的面色沉了几分,宋昌赶忙又开口:“我想起来了,像的,是像的,尤其是眼睛!生的最像!”

    呼延律冷哼一声,道:“量你也没那个胆子敢骗本将军,”接着转头看向堂中单薄的人,抚掌大笑起来,“人都递到了我眼边,我若不借花献佛,倒显得我真真是个蠢蛋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时众人面面相觑。

    呼延律言罢,也不等堂下的人回话,直接一抬手,那人便被兵卫带了下去。

    “这……”阿术鲁面色上有几分犹疑,似乎想要出言劝阻,尽数被呼延律打断:“来来来!我们接着喝!”

    那瘦弱的身影又被推搡出了军帐,在冬夜草原的寒风里瑟瑟发抖,鹌鹑似的被人拎着脖子一路来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军帐,看着好不可怜。

    “站住!”帐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来人,领路的兵卫与他交涉几句,递上了一个布包,守卫接过布包,掂了掂,默不作声地移开了步子。

    军帐的帘子被悄无声息地挑起,晦暗的烛火在绣金的屏风上映出高大的影子,随着动作传出哗啦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