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手握兵权的藩王在接到台城沦陷的消息后并没有积极的赶来救驾,而是一个个隔岸观火,置囚困于台城的梁武帝以及建康城民于不顾,任由候景烧杀抢掠,致使梁武帝饿死于台城中,建康二十万士民死于候景的屠刀之下,而他们却只想着如何渔翁得利,做着利用这次候景作乱立功登上皇位的春秋大梦。

    谢陵记得陈硕的伯父便是攀上了新喻候萧映,才从一个小小的油库吏逐渐升为参军、太守直至督护的,彼时,陈氏还是寒族,陈硕亦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寒门士子,若不是遇上了她,得到了祖父的举荐,陈硕又怎么会走到可以称王的地步?

    而这一切皆始于这吴兴郡醉月客栈里的一次相遇。

    念及此,谢陵的心中不禁一凛,倘若与春华私会的人不是陈硕,那便极有可能是萧家的某一位皇子,难道陈硕早在吴兴郡的时候便已与萧氏皇子勾结,参与到夺嫡之争来了么?

    那么这位皇子又是谁?

    前世的陈硕在几经周折之后,最后做了皇七子萧绎的入幕之宾,也的确凭着他的阴谋手段为萧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但在吴兴郡时,他应绝无可能见过萧绎。

    萧绎多才,自幼博综群书,于才辩文章方面可以说冠绝一时,但他在政冶方面并无建树,甚至可以说是弱智多疑,因自小瞎了一只眼,时常遭人嘲讽而更养成了性格上的暴燥扭曲,

    一个自负多疑又性格扭曲的人应不会重用一个没有任何名声的寒门白衣,而且此时的萧绎应该还是一个默默无闻根本就不被梁武帝所重视的皇子,许还在会稽郡任太守,做着整日吟诗作赋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前世陈硕之所以为选中萧绎,大约也是看出了他政冶上的无能,所以才假他之手将整个南梁王朝闹得天翻地覆,最后再借此乱世的机会为他们陈氏夺取大梁的江山吧!

    这般想着,心中一时有千头万绪无法理清,秋实见她时而颦眉紧锁,时而低头沉吟不语,便担忧的问了句“郎君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谢陵这才回神,看向秋实摇了摇头,笑道“无事,”言罢,又终不放心,问了句,“对了,你今日所见的那男人,可有看到他是否瞎一只眼?”

    萧绎生来患有眼疾,梁武帝心血来潮亲自为儿子医病,没想到就将他那只眼给医瞎了。

    后萧绎称帝后,曾被人讥笑为独眼龙,这也便是“独眼龙”一词的由来。

    夜色朦胧中一个人的外貌五官或许看不清,但独眼应是一个显著的特征,容易发觉。

    她这般问出时,果见秋实错愕懵懂的神情,摇了摇头。

    “算了,此事就此作罢,你去休息吧!三日之内赶回建康城才是至关重要。”

    三日之后长姐的及笄之礼,她是一定要参加的。长姐谢含蕴虽与她并非一母同胞,但自小对她的关爱就表现出长姐如母的风范,不但在饮食起居方面格外照顾,甚至于学业功课上也帮着祖父一起督导,表现得犹为严厉,整个谢府之中,除了祖父以外,长姐便是她最亲的人了。

    想到长姐,谢陵的心中便是一痛,前世谢含蕴原本是有望选入东宫为昭明太子之正妃的,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被人污蔑与他人有私情,宫里甚至还派来了御医为长姐诊冶,诊冶的结果也甚是荒谬,竟然道出长姐有不育之症,自此长姐的名声算是毁了,不明不白落了个枉死的下场。

    谢陵还记得长姐临死之时,摒退了所有人,只拉她一人在身前,再三叮嘱“谢家不能因为我而毁了百年清誉,长姐是冤枉的,阿陵,你一定要为长姐为谢家洗清这种耻辱,你一定要让我们谢家重回百年前的辉煌。”

    “你一定要……以男儿之身,重入朝堂,就像从前的那个人一样。”

    她不知道长姐为什么对她这么有信心,但前世她也的确是因为长姐的这句话,一步一步入仕,逐渐走进了南梁的朝堂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