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西南闹灾的时候,他便提说过提早设防之事,然而每每被其他同

    僚借话挡过,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在户部衙门外,眼看着天气转晴,而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人都一哄而走的时候,他也起过放弃的念头,想着自己许是真的过分执念绕进了死胡同中。

    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确然是出过太阳之后天便放晴,也不可能再继续落雪。

    可是当他在城西看到那些被落雪压塌的民宅时,这退让的步子便再迈步下去。

    只是昨儿个一日一夜,便有那么多屋舍被雪压坏,之后哪怕再落半日,对这些普通人来说都是不能忍受的灾祸。

    阴晴风雨之事,人从来不能与天作赌。

    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设防,以不变应万变。

    这样就算落雪飘雨,不管是今年,明年,甚至更往后,都可使得百姓们免受寒冻流离之苦。

    应对风雪如是,那些旱涝虫灾更是如此。

    提早在沅江兴修水利,引导江流;在北地挖沟设渠,疏通河道,这才是真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明智之举。

    然而周帝此刻哪知他心中所设宏图?

    因为昨儿个周恒的挑唆使得嫌隙已生,今日这些官员面圣又参奏宋辰时一意孤行,使得在如今的周帝眼中,他这般话完全是久居高位导致的刚愎自用。

    忽然,周帝陡然笑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一改一直以来的怒容,反而带着几分探究向下方的宋辰时望去:

    “朕有一件事不大明白。平素也没见宋卿你对什么事这般执拗,怎么如今就忽然揪着这落雪之事不放呢?你也瞧见了,外头现在是万里晴空,半分飘雪的迹象都没有,缘何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呢?”

    其他臣子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不明白周帝缘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唯有在周帝跟前侍奉多年的周恒知道,这笑,比燃烧的怒火更加骇人。

    宋辰时不是周恒,所以只当周帝是真的疑惑,所以便泰然开口,将自己方才在城西所见与对所谓天灾的想法逐一道出。

    听着宋辰时这一句又一句的陈述,周帝的面色也逐渐发生变化。

    从审视怀疑,到沉思判断,再到最后情绪不辨,走马灯似的发生轮转。

    尤其是当宋辰时说出所谓天灾非是天意,而在防设不足,天然因素占据三分,人之应对占据七分的时候,周帝面上的寒冰终于化开一大半。

    ——对于帝王而言,他们最介怀的东西,无非是他人以上天的名义指责自己德行有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