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倚在扶手上,不紧不慢说:“世子妃此言不错,按照礼法,只有儿媳妇才能给婆婆奉茶。可是,平时也没见过世子妃来给我奉茶啊。我此生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无忧无虑,安享儿媳妇的福,难得有人愿意孝顺我,世子妃还要拦着?”

    卢雨霏被梗住了,她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蹲身行礼:“儿媳不敢。”

    丫鬟见机快,赶紧倒了一杯茶捧到卢雨霏身边,卢雨霏接过茶,低眉顺眼地将茶水递到唐师师面前:“给王妃敬茶。”

    唐师师只瞟了一眼,并不接,说:“我刚刚喝了周美人的,现在还不口渴,劳烦世子妃多等一会吧。”

    卢雨霏尴尬,只能维持着福身的动作,僵硬地等着。没过多久,卢雨霏身体开始晃动,手里的茶水也不断抖动。

    唐师师心里啧声,这才多久就坚持不了了。想当初唐师师在宫里,能维持半蹲的动作半个时辰不晃。

    卢雨霏的基础功未免太差。

    杜鹃在后面看着简直心惊胆战,不由提醒道:“世子妃的手务必稳着些。这里面是滚烫的热水,王妃怀着身孕,万一把王妃烫着了,世子妃可担待不起。”

    杜鹃十分有恶毒狗腿子的潜质,唐师师满意地笑笑,表面上装出一副无奈样,说:“罢了,世子妃把茶放下吧。世子妃是千金之体,我不敢支使你。杜鹃,快扶着世子妃坐下。”

    杜鹃哦了一声,上前接过卢雨霏手里的水,给卢雨霏搬来一个绣墩。卢雨霏又是尴尬又是气愤,侯立一旁的纪心娴见了,说:“世子妃身体尊贵,论起端茶送水,自然比不过丫鬟。王妃身边有的是伺候的人,世子妃只要有孝心就行了,何必在乎形式?”

    纪心娴是卢雨霏提拔进来的,就算有小心思,大面上也向着卢雨霏说话。纪心娴暗暗讽刺周舜华是丫鬟,周舜华脸色不变,低眉说道:“既然世子妃不擅长,那就由妾身代劳吧。妾身能回府全凭王妃恩典,世子接妾身回来时特意说了,王妃宅心仁厚,不计前嫌,日后定要好生孝敬王妃。世子要忙外面的事情,没法成天待在内宅,妾身作为世子的人,自然要想世子之所想,做世子之不能做。世子不方便,那就该由妾身代为尽孝。能在王妃身边伺候,这是妾身的福分。”

    唐师师再次感叹,文化人就是会说话,损人都损的如此高雅。纪心娴说周舜华像丫鬟,那周舜华就说其他人不孝,看谁压的过谁。

    而且,唯有妻子才能代替丈夫尽孝。周舜华这些话,字里行间都把自己当做赵子询在内宅的代表人。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周舜华这一招,委实狠毒极了。

    卢雨霏、纪心娴、任钰君全被戳中痛处。是啊,别管周舜华多么寒酸多么不体面,架不住赵子询上心啊。靖王大婚结束第三天,赵子询就跑去南山,亲自将周舜华接了回来。

    这中用心程度,让宜年院一众女眷酸掉了牙。

    卢雨霏、任钰君垂着眼睛不说话,就连最聒噪的纪心娴也没话说了。唐师师含笑抿了口茶,悠悠道:“好了,周美人回来是大喜事,你们吵什么吵?我们几人从金陵出发,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靖王府,今日队伍难得聚齐,你们不好好关心周美人,反倒有心思吵架?”

    唐师师一开口就是一副上位者腔调,众女心里憋得慌,但还是不得不给唐师师行礼:“王妃教训的是,奴等遵命。”

    经唐师师一说,其他人也不好酸了,纷纷围过去对周舜华嘘寒问暖:“周姐姐,你瘦了好多,下巴都变尖了。”

    “对啊,周姐姐,你在庄子上吃不好吗?怎么会清减这么多?”

    这群人不愧是塑料姐妹花,这些话看似在关心周舜华,其实处处都在揭人伤疤。周舜华非常镇定,不紧不慢地回道:“庄子上的条件自然比不得王府。我每日去山上采野菜,有时候还帮忙喂牲畜,走动的多了,慢慢就瘦了。”

    众美人们一片唏嘘,心疼声不绝于耳。任钰君站在人群外,远远打量着周舜华,缓缓开口:“周妹妹曾说过小时候最喜欢野外,可惜礼教不允许。如今在山上住了半年,总算圆了心愿。”

    任钰君离周舜华并不近,可是她一说话周舜华就听到了。周舜华回过头,清浅一笑:“我淘气惯了,比不上任姐姐端庄得体。任姐姐不光礼仪比我好,连人情世故上也比我强呢。听说任姐姐现在是世子妃的左膀右臂,和世子妃情同姐妹,真是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