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久违的声音,夹着沙沙的机器声。在平稳飞驰的高铁车厢上,许清辞睁开一道眼缝,一线一线光亮透过半开的蓝色车帘次第打在脸上,她尚未从午睡的混沌中清醒过来,意识有些恍惚。

    楚酌言的声音,似乎已有五年没有听到了。

    她循着声音,微微侧头,原来是隔壁座位上的手机传来的,屏幕的亮度有些低,许是知道声音惊扰了她,邻座人暂停了电视剧,侧身从包里掏耳机,而手机被斜斜地放在桌子上,屏幕中间出现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广告,楚酌言并没有被挡到,他在屏幕最右边,正好可以让许清辞看得一清二楚。

    他比以前好似没有什么变化,却朦朦胧胧的,令人生起一股不真实之感,做明星大概都是这样的,精美朦胧,像一个虚幻的梦。

    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屏幕,那曾经是一直渴望的,竭尽全力想要从他眼里看到的。

    在小镇待着的五年,日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太阳升起又落下,像门前淙淙的流水,不经意间就过去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酌言”这个名字在大街小巷流行起来,人人都能说上一嘴,就连来她店里定制衣服的六十多岁的女客人无聊时也会顺嘴问一句“许师傅,你看过《风声里的电报》吗?里面的男主角长得可帅了,叫楚酌言。”

    当时的许清辞笑着摇头,量好的尺码忽然就不记得了,好在客户不介意再量一次。

    她没有给家里安装电视机,也没有在手机里装上视频软件,潜意识里躲避着这部楚酌言主演的电视剧,想见的人不该见,在电视上见就更没必要了。

    可惜费尽心机躲了三年,还是不期然地在邻座上的手机看到了。许清辞以为再次见面该是五味杂陈,酸酸涩涩的,可真正见到时却如此平静,刚开始的惊诧如一滴水落入碧沉沉的湖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怀里的小男孩忽然从梦里惊醒,他揉揉双眼,看了看在想事情的小姨,又歪着头望向隔壁的手机,眼里忽然亮起了光,他摇晃着许清辞的手臂,“小姨,我们这次去影视城能见到‘陈行文’吗?”

    陈行文是《风声里的电报》的主角,楚酌言演的角色,当初这部电视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小外甥许疏然被隔壁阿姨带着看,从此就日日把“陈行文”挂在嘴边,俨然当作偶像,后来每次看见楚酌言,不论是在哪部电视剧里,都把人唤作陈行文。

    “小姨也不知道,他们只有拍戏的时候才会在影视城,我们去的时候不一定能看到。”许清辞摸了摸小外甥的头发,心想就算楚酌言在那里拍戏,他们作为游客也是看不到的。

    许疏然有些失望,小小的脑袋总是容易被别的有趣吸引,他又问:“那我们能去看那些宫殿吗?”

    “这个倒是可以。”

    小外甥又恢复了好心情,他不再睡了,从许清辞的怀里挣脱,趴向邻座,邻座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看。

    怀里空了,许清辞调整坐姿,斜靠在车窗上,远处金色的稻田一田田飞速开过。

    和楚酌言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老旧的火车站广场上。走的背影和无数个日夜的背影交织在一起,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时就该意识到的,这个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可是当时却固执得可怕,非要等到那本存折摊开在眼前,楚阿婆愣愣地立在地上时,才明白她所渴望的,追求的或许不只有楚酌言,还有肖想已久的家的温馨。

    可惜这两样都没得到。

    还记得走的时候,楚阿婆挽留她“小辞,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求你再等一等,至少等酌言回来。”

    那时是怎么说的呢?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