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尚书台还有很多事务等待处理。与他素来亲近的荀攸本想邀请他到自己府上做客,正好不久前买了些香料,想来荀彧应当会喜欢,但是见他实在抽不出空来,只好让人送到荀彧府上。

    荀攸坐着马车路过荀彧家门,看见门旁有一匹瘦马,精神萎靡,瘦骨嶙峋,就好像一连跑了十几天似的,得不到好的饲养和休息,再好的马也会变成这样。

    更别提这马呼吸声急促没有规律,却很是微弱,应当是活不了多久了。

    荀攸坐在马车里,只是偶然看到这一角,他心里好奇禁不住拉开车幕,只见荀府大门前有一个带着草帽穿着蓑衣的青年人,正焦急地来回走动。

    他吩咐车夫让停车,一边叫车夫卸下装着香料的匣子,一边走到荀彧府上。那人东张西望看见有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敢问可是荀令君?”

    荀攸回答道:“我是荀攸,你找荀令君何事?”

    那人十分恭敬而又急切,“小人是姜太尉的家仆,太尉病重,遣小人将此信送与荀令君。”

    荀攸诧异不已,既觉得有些突然,又有些沉重:“你是说,姜太尉病重?”

    那人默默点了点头:“太尉久病成疾,加上小人送信的这五日,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时间紧迫,劳烦将信转交给荀令君。”

    几乎天下人都知道荀彧与荀攸的关系,他见不到荀彧,但荀攸一定能。

    荀攸的心里自从听见姜珩病重,就像被巨石压住,异常沉重,喘不过气来。与姜珩交好的人都知道,他身有顽疾已经多年。

    他一向坚韧,也一向有些“见外”了,别人关心他,他一向只会说“已经好多了,多谢挂怀”“只是小病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曹操担忧他的身体,考虑过将监修运河的重担交给别人,让姜珩在洛阳好好休养,但姜珩说:“臣的身体并无大碍,将运河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因为当时太多人反对他了。

    荀攸攥着那张布帛,那张有些皱的布帛,被他紧紧捏在手心里,他才忽然想起来这是一件那么紧急的事情,绝对不能耽搁。若是荀彧知道了,他会如何?

    他连忙上了马车,叫车夫换一条最近的路。等他赶到尚书台时,却被告知荀彧在一刻前已经离开了。荀攸扑了个空,又是一口大气也没喘地就回去。

    路上,荀彧带着一身疲惫上了马车,神情倦怠。马夫劝他在马车上小憩一会儿,自己会开得平稳一些。荀彧想起荀攸在自己府上送香料的事情,觉得也好。

    马车夫的技术的确很好,车轱辘转得不快不慢,愣是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荀彧将车幕拉下,视线顿时就昏暗了许多。

    他揉着眉心,靠着车壁慢慢闭上眼睛。荀彧从来没有这种一样的感觉,今日尚书台中的事情不多,但是他却觉得身心疲惫,心神不宁,所以他只是草草地处理了,就回了府。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东西紧紧压在心头,一点也不放过,沉闷不已。荀彧总觉得心头萦绕这一些不知道却又不能放下的东西。他靠在车壁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魔力,却让他睡着了。

    人觉得最不真实的时候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