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个时空点上说爱情,似乎显得不伦不类,但事实却是如此令人匪夷所思!俞香兰那张粉嫩的小脸蛋,倾刻间幻化成奇异的烙印,深深地嵌在俞大明的脑海里。

    那一年俞大明仅十三岁!

    当然,对于三岁的俞香兰而言,尚不懂得展示“梨花带雨春带泪“的娇媚泣相,十三岁的年龄亦不足以可解风情,却毫不影响那份执拗而美好的情愫在俞大明的心中播下了种子!

    俞大明在许多年后对俞香兰说:“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女人,不管我走出去多远,我一定会回来娶你,而我也一直相信你一定会在等我!“

    这种老套的剧情在当代人的眼里,必定是个笑不起来的笑话。但俞大明在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倾注了满腔的柔情和斩钉截铁的决心。俞香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她那双妩媚的眼晴,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无比诧异于他的自信,更无比诧异于他俨然文化人的口吻,以及他那不可思议的近似文化人的浪漫!

    无意的“艳遇“成了俞大明的青春期里成熟的催发剂。放下可爱又娇美的小俞香兰后,他远远地看了看哥哥和自己的土垒屋,打消了进家门的念头,毅然决然地又回到了他的革命队伍。俞大明这次更为笃定地相信,只要勇往向前,他的生命就会有不一样的际遇。

    紧接着的日子对俞香兰来说,却有着许多模糊的悲伤。从父母沉重的叹息和压抑的啜泣声中,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四个兄弟姐妹在年幼中夭折。成长的日子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但在她逐渐长成的岁月中,又的的确确比同龄人幸福一一一个乡村女娃上了学堂。

    学堂就设在邻村,在通往学堂的乡野小路上,活蹦乱窜的田蛙和山蛇,不时地令她惊魂,但有了亲哥哥的保驾护航,这位村姑娘丢弃不了娇滴滴、羞却却的模样。邻家的丫头们提着裤腿踩泥土,扯着尖嗓子呼兄唤弟,甚至开口爆粗咒骂,都不是俞香兰干过的活儿。

    母爱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父爱是不曾遇见的喝斥。她的衣裳是母亲叶芙槿亲手裁剪的,颈边的盘扣精致而整齐,那些不离手的书册更是点缀了她身上特别的味道。

    如果说俞香兰称不上大家闺秀,但一定是人见羡钦的小家碧玉。只是隔着袅袅的水烟枪喷出的烟雾,父母的脸庞却显得有些陌生和神秘。她有时极度渴望被父母拥在怀中呵护和逗趣,但这是一种奢望。即使叶芙槿一直是个温柔的母亲,可留在俞香兰童年的记忆里,很难拼凑出几张母女亲昵的片段。

    在外人羡慕称道的家庭里,俞香兰却是一枝独自生长独自绽放的花朵。在花季年华之际,俞香兰出落成了邻近几个村落里公认的第一美女。

    而俞大明做为一名通讯员,此时已踏上了那个时代的革命解放征程!

    福宁县在迎来新中国的革命史上,有过屈指可数的几场小战役,死伤了一些人,永没有长江流域和东北大地上的国共两党百万雄师激战的那种轰轰烈烈的悲壮。

    但这也是俞大明的幸运!

    国共两党相争,华夏兄弟相残,是整个民族之痛,无情的战火使得同胞的尸骨遍野、家庭破碎,并不是每个中国人都愿意直面的惨状。

    俞大明做为一名通讯员,没有机会亲自手刃过敌对那一方的任何一员,但他自己倒是挂了点彩。

    在猫着身沿着低矮的渠坝匆匆疾行时,一颗流弹擦过他的耳旁,顺便削掉了他的半个耳垂。俞大明分不清这颗子弹是否就来自自己的革命队伍,但他不能将这种事轻易说出口。在捂着淌血的耳朵狂奔了几里路后,终于把福宁人民革命政府的文件送到了目的地。同一时间,也因失血过多瘫软在地上。

    俞大明光荣地成为一名活着的英雄!

    但他的革命生涯引领者何胥陶却真的死了。

    早在海上归隐回来没多久,他就被保安队逮捕,并被枪杀于福宁县城南门外利桥尾,头颅被割下挂在县坪脚下的“久乐天”菜馆楼角。

    俞大明在听闻何胥陶死去的那天,特地买了几块光饼,对着长空献祭完后,就着泪,一口一口地啃完了它们。然后对自己说:“这辈子我只忠诚于您的革命事业!”

    1949年新政权诞生的时刻来临时,俞大明虽然年龄不大,但由于经历了抗日和解放战争,最重要的是有过流血的英雄史,理所当然地成为一名革命资历不浅的员,在当地新政府的政府机构组织部中担任了干事一职,是新中国地方政府部门里的最年轻的一名国家干部。他正儿八经地吃上了公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