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俪更加沉默了,她集中了心神浸淫在石雕技能中,林书轩陪她在全省范围内拜师访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回避来自家人的关切问候和质疑。

    在几经探寻和切磋后,俞敏俪的第一件成品呼之欲出:在一个尘色未染的石雕世界里,一座洁净无瑕的远山,一道朦胧可见的彩色穹门,一地晶莹剔透的花花草草,一个欲说还羞的少女……

    俞敏俪喜极而泣,浅声自语:“流云洒泪倍晶莹,洗艳娇花碧草青。千点雨珠千点愿,半弯彩带半弯情。我的石头终于可以说话了,万般奇妙自在其中!”

    林书轩恍惚间似觉初见俞敏俪的一幕尚在眼前,片刻后又惊醒,刚刚母亲在电话里轻声慢语地对他说,父亲再已无法再容忍他们的任性,发了狠话说如果俞敏俪不抱上孩子,就让她从此别再回老家了。

    “我们出国吧,离开这里!”林书轩突然说。

    俞敏俪一愣,:“出国?我们能去哪里?”

    她再一次凝望着石雕世界里那一片纯净无瑕的天地,痴痴地问:“哪里没有是非?哪里又会有不受污浊的净土?”

    “去日本吧!几位哥哥姐姐都在日本,他们一定会照应你们的。”俞大明无比爱怜地说,他一改初衷,此刻只觉得出国对于小女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我们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林书轩的脸上呈现前所未有的坚定。

    俞香兰否决说:“还是去日本吧,只有去日本才靠谱!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和俪俪都是书生,有自家人在的地方我们老俩口才放心!”

    林书轩:“不!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偏安一隅,遥处南太平洋之中,远离大国纷争,以自然纯净闻名于世,一定会更适合我和俪俪。”

    俞大明却着急地说:“你不能想得太简单了,我马上就去跟涛涛说!”

    可俞敏涛给了枚定魂针,:“爸,听书轩的吧!普天之大,何愁没有安身之地?既然注定了要远行,又何惧山高水远?他们那么年轻,有的是用青春赌明天的勇敢和豪迈!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番极具诗意的话竟让俞大明不再费尽心思地说服林书轩选择日本国,也让俞香兰打消了要上石竹山道院为俞敏俪祈梦的念头。

    林书轩欣喜地宣告:“俪俪,我们去新西兰吧!去那个遥远的地方,跨过赤道,越过大洋!”

    俞敏俪的常识里中学地理课本上有过对新西兰寥寥数语的简介,不过知道它是一个以盛产奶酪等乳制品而闻名于世的国家,其他的完全是一片空白无知。

    她懵懵地点了点头,脑海中闪现出的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游牧盛况,心想如果三毛与她的荷西能在撒哈拉沙漠中谱写出旷世情缘,她和她的林书轩也应可以在那遥远的地方追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的写意人生。

    像许许多多要远赴他国营生的男人一样,林书轩在开始筹备申请技术移民资料的同时,也在筹谋未来的生计。

    他正儿八经地学习起了厨艺,虽然远习不到诸如佛跳墙此类名菜的精湛做法,但最起码可以做到了:一手架着炒锅,一手抡起长柄大烧铲,将一份扬州炒饭做得生香诱人。在俞敏俪面前,他必须伪装成一名充满战斗激情而勇于慷慨就义的战士,也必须在俞大明和俞香兰殷殷的目光注视下,提前奔赴前线清除障碍。

    数月后的林书轩,理直气壮地揣着一张在福宁城关街头花了几十元人民币买来的二级厨师证,如愿以偿在奥克兰的一家小小的中餐馆内谋得一份洗碗工作。但那个地面永远湿漉不堪的小厨房,只是林书轩心头中那只理想小鸟的短暂栖息地。

    他永远忘不了在走出奥克兰机场时有过刹那间的惶惑,那时前方的一片天空经暴雨洗涤过后蓝得澄净无瑕,阳光亦在明媚,而他身后的天空却灰亮。在澄蓝与灰亮相介间,双彩虹婀娜地横跨在几幢低矮的建筑物上,虚幻陌然得极不真实。

    前来接机的中介有着东北人特有的热情,连着几声喊他“兄弟”,他的心略被安抚了一下,林书轩忍下了站在虹彩下欲做的“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