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香兰心悸惊魂未定时,听余姐说弥勒岩寺来了一位云游高僧。高僧之所以高,就在于他可为凡夫俗子们指点迷津。

    俞香兰急奔了去,高僧身旁信众不少,容不得她喋叙不休,俞香兰神情恍惚中亦难全盘领会高僧的点拔,但还是记住了他的一句话:“世人若明了断舍离,怎生诸多的贪噌痴?!”

    回到家中,她看看何仙公的牌位,又看看手中的念珠,心里不停地琢磨:搞了半天才明白道和佛原来真不是一家。我迷迷糊糊地求了大半辈子,求子求财又求寿,不过是应了一个贪字,有时明知一切皆有定数,却又心有不甘。这儿拜拜,那里求求,均不过无知妄想执念而已。我已活到了黄土埋脖子的份上了,万不能东扯葫芦西扯瓢得沒个原则。这念珠随时串在手上,遇了事捻一捻珠子,稍能平些气儿,不如就归了一途,从此弃道敬佛,每天诵诵《心经》和《金刚经》,只求平安和顺,其他的都归于歪门邪道,永不再理会。

    深夜中的俞香兰依然睡意全无,身边的俞大明呼噜声此起彼伏,而她枕边的那台小播放器里众人齐唱“南无阿弥陀佛”,轻悠绵长,声声不绝。她突然间心绪宁静了下来,此夜安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俞香兰先将俞大明的被褥衣物等收拾一番,拿到了另一个房间,嘴里喃喃地直说:“太累了,该放下了,不贪也不欠了!”

    收拾完俞大明的一切东西后,俞香兰请人将何仙公的神位从家里挪了去,毁了所有的香炉和问神掷杯的工具。又在靠西的方位挂上了一张南海观音的神像。在一张八仙桌上不仅摆了崭新的香台,还摆放了几盆塑料花束,看上去格外的令人赏心悦目。花束中间有一青花瓷瓶,瓶里装满了清水。俞香兰每感神情浑沌时,稍稍地拍一些清水在额头,心头立马舒畅开来,比那南洋的万金油还有效,不免心中无比感慨,观音净瓶里的净水确是神水。

    俞大明看她好一番折腾,不明事由,但又想她最近的心情必是好不得,就由着她去,不说也不问。

    可他自己为基金会的事不免烦恼,忍不住在她身旁叹道:“那个沈书记本已安全上岸,偏偏心大,如今晚节不保,落了个声名狼藉而又无家可归。我一想只觉头疼,为他,也为俪俪!”

    俞香兰:“你来试一试观音瓶里的圣水吧!”边从青花瓷瓶里为他倒了一杯水出来,边又说:“喝完了管保马上就轻松神爽。”

    俞大明既困惑又不满地说:“老太婆,我是一名员,我只服从党的领导,我有权利抗议,跟你的观音菩萨不扯关系!”

    俞香兰原还想坚持她的关怀,但转念一想万事皆讲缘份因果,不得囿于勉强,也就不再多话。

    俞大明内心里时刻焦虑着基金会的官司,本想跟她多说道说道,可见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心想她这样也好,人老了就该图个清净心。

    他如此这般地调剂着自己的心情,俩人的日子也就相安无事!

    过几天就是冬至日,老俩口简单地过节,简单地度日。

    这一季的冬天天气奇好,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阳光灿烂。有阳光的冬天本应令人心情爽畅,俞大明却感身处暴冰之天,全身凉透又心急如焚,提着菜篮子往家疾走。

    他一进家门见俞香兰正坐读《心经》,几步就冲到她跟前,拔拉掉她手上的《心经》,急急地说:“你快问问建华,他关了养鳖场,在家歇上了,可他什么都不跟咱们交待!”

    俞香兰不相信地瞪大眼,:“关了养鳖场?你听谁说的?”,却又本能地已提起了电话筒。

    俞大明坐了下来,使劲地喘着粗气,:“刚刚在菜市场遇见了老家的阿木,闲聊中无意间知道了,阿木说建华倒大霉了,鳖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没人收购,现在天天在家吃鳖,说不知道建华过的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

    俞大明说话间,俞香兰已拔通了电话,俞建华正好在那头。

    她直接了当就问上了,:“你的鳖场到底怎么呢?才多久前我还问过你,你不都说正常经营么?怎么外头传闻说场子关了呢?”

    俞建华的声音宏亮,:“我的亲姑姑,合该我这人没好运气,别人嘬了螺肉头,而我吸了螺尾,却也是臭烂的货,真倒霉!最近我愁得直上火,浑身难受,心想等身子好一点,亲自去您家给您二老说清楚情况。”

    俞香兰忽见眼前金星直冒,只得努力撑住不让自己倒下,颤着声说:“我每次问你,你偏都不讲实话,这下可好,只一回就能把我往死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