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娜回到了福宁,迫不及待地要订制几件合身的旗袍,曾经夜以继日的劳辛和战战兢兢的困窘,像是一件旧衣裳被轻易地丢弃,并被漠然地遗忘。

    福宁有间旗袍制坊相当有名,可那位老裁缝的脾气古怪得很。几年前,老裁缝给福宁闽剧团的花旦们量身裁剪了旗袍,而她们就是穿着那一身旗袍去了新加坡,做了《魂断燕山》、《门槛刀痕》的专场演出,引起了一阵哄动。自那以后,老裁缝的手艺更备受推崇,平常人一般是求不上的。

    但刘娜肯花功夫,又肯出双倍的价钱。如今刘娜绝对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如愿以偿后的刘娜瞧着大衣镜中的自己,不停地左右摆动身子,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镜子里高挑而又玲珑有致的身躯,将女人的妩媚和韵味展示得淋漓尽致。刘娜惊叹旗袍确有神奇的魔力,就那一袭本应素淡清雅的蓝底白花的旗袍,却分明地捧出了一盘可餐的秀色,连她自个儿都以为是人间尤物。

    刘娜自得地在镜子前笑了又笑。

    紧接着的几天功夫,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护肤和化妆用的瓶瓶罐罐以及修饰必备的小剪小钳等物件,这满当当的一堆东西让她心中油然生起了一种自豪感。

    俞敏俪惊奇地发现大嫂变得时尚高雅,浑身上下都精致讲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除了服装厂的工作服外,一年里难得见到她穿过几次新潮合身的衣服。而如今的大嫂,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个旗袍秀女,那些色泽鲜艳的,素洁典雅的,长款的、短款的,或绸缎的,或棉麻布的,琳琅满目的旗袍挂满了刘娜的衣柜,甚至亦成了她的日常居家服。

    刘娜穿着旗袍,套着袖套,绑着围裙,在厨房中忙碌的样子更令俞敏俪耳目一新,看得入迷。

    俞敏俪在脑中搜罗了许多民国故事情节里的女主人公的样子,仿佛有一场诉说悠韵的电影剧景,在福宁这个小小的地方,就在自己的家中,正在现场直播上演。

    俞敏俪情不自禁地捕捉刘娜的一颦一笑、一回眸一投足,真切感受人间风情的美丽和魅力,逼迫自己忘记失恋的痛苦。

    她的绘画纸上常有了旗袍女郎的随笔,而不再总不自觉地出现林书轩的样子。林书轩的几封信依旧没有拆封,安静地躺在她的抽屉里,俞敏俪时刻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却又难以抗拒地在夜里泪流梦醒,无声地埋怨林书轩的“消声匿迹”,埋怨自己的假装潇洒。

    但刘娜穿着旗袍干家务却令俞香兰大为光火。俞香兰无法习惯于看见刘娜白花花的大△△晃在旗袍高开叉之处,也无法习惯于那一身紧致的衣裳令手脚无法舒展出干活时应有的姿势。

    俞香兰深深地感到旗袍捆绑了刘娜的身体,更觉得连同自己也跟着被憋得难受。只要一见到刘娜穿着旗袍晃悠在厨房里打点三餐,她就似乎远远地就能嗅到饭菜里飘有一股胭脂味,免不了阴阳怪腔,:“哟,刘娜,你这一身穿的就是个少奶奶样。幸亏我们家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她们都深知我们家的底细,要不然以为我们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手上干着活,身上也得穷讲究!”

    刘娜听了并不生气,反倒嘻嘻地笑了,应道:“妈,我只不过觉得旗袍穿穿脱脱费事,干脆就这么穿了。俪俪总赞说我穿旗袍好看!”

    俞香兰冷着声,:“再这样下去,不如去请个保姆回来侍候你!”

    刘娜装作沒看到俞香兰的脸色,认真地应说:“我也这么想过了。不如把佳佳、墨墨都接回来。等芷萱生了后,孩子也一并送回来,这家里可就热闹了!”

    俞香兰恼了,:“谁不想热闹?谁又不想享福?可……”

    不待她说完话,刘娜抢着嘻笑说:“妈,您呢,就跟老爷子一起搓搓麻将打打牌,该享享福了。过两天,我去买张麻将桌回来。家里这么多位日本客,别再让日子过得太紧巴了!”

    俞香兰的心中顿觉舒坦,嘴上却说:“大家挣的都是辛苦钱,我一当家的怎么敢说花钱就花钱呢?”

    刘娜又是嘻嘻一声,“妈,请保姆的钱我来付好了,您就管理其他的家用,怎么着都不会让您有压力!”

    俞香兰如在炎夏里喝了杯冰镇蜜糖水,通体透着爽快,她刚知道了蒋芷萱怀的是男孩,俞大明已是喜出望外。俩人已经商量好了,必须要亲自带带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孙子,故也该预早做好准备,省得那个蒋芷萱到时又找了借口把孩子放在了娘家。

    刘娜的提议正中俞香兰下怀,俞香兰还担忧着采石矿的事,她想要是投资方案定了,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和俞大明该费神和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