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两侧,白色的纸糊灯笼高高挂起,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个“黄”。

    一时黄家内外缟素一片。

    堂屋中供起的漆黑的棺木,还是黄老汉六十大寿时候做的,那时候黄宝贵刚出海第一年。

    本来还想老儿子能赶回来给他过寿,结果黄宝贵没赶得回来,给他寄了二十两银子,说是他挣得第一笔银子,要孝敬爹娘。

    黄老汉就拿了这二十两银子,买了杉木回来,特意找人定制了两口寿材。

    黄老汉原本五十多岁的时候打过两口寿材,后来走山,被水冲走了。黄宝贵还说“爹,等儿子挣钱了,给你打个最好的寿材。”

    这几年,年年过完生日,黄老爷子都会亲自替自己和老伴的两口寿材刷一层新漆。

    而这两口寿材一直放在黄老大家杂物间里,今天,抬了一口出来,只留下黄奶奶的一口寿材孤零零地放在角落。

    黄奶奶病倒了,黄德明媳妇在旁边伺候着,黄德光媳妇要陪着婆婆招呼前来的女眷。

    只有小孩子不懂事,四个宝儿,嬉笑着,穿着白色的孝服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三月初九黄老爷子丧,三月十二各处亲友前来吊唁,三月十三下葬。

    这是特意找阴阳先生看的日子。

    黄老爷子的墓地没有葬回黄家湾去,黄大老爷子说,就葬在后山,这是黄家的土地,以后祖坟就在这里。

    远在襄阳府的黄米,已经足月临盆。听到黄老爷子的死讯,又急又惊,一下动了胎气。在黄老爷子死去的第二日傍晚,替涂华生生了第一个孩子,他们的长子涂天赐。

    涂华生在黄老爷死后第三天赶了过来,这也算是为黄家增添了一点喜气。

    三月十二这天,无数亲朋好友进了黄港,进了黄家的丧棚。几眼临时砌的灶台,数口大锅腾腾热气升起又消失。

    黄豆感觉很累,就像红军走了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样的累。

    那是一种由心到身的疲惫感,她很想躺下来睡一觉,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好像这几晚她都没有好好睡觉,眼睛一闭就看见爷爷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还不能睡,爷爷死了,她是孙女,她还要守灵呢。

    爷爷死了,那个宠她惯她万事由着她的爷爷死了!那个答应她要长命百岁的爷爷死了!

    那个说要是看见她亩产五百斤麦种死也瞑目的爷爷,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还是大爷爷一遍一遍用手把他眼皮抹了下来,抹了三四次爷爷的眼睛才闭起来,嘴巴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