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娘摇头晃脑地看,突然瞥见寿菊在偷偷打量她,似乎对她一脸好奇的打量屋里摆件不赞同。她立刻端正了脑袋,坐直了。

    点心才吃了几口,老太太出来了,不过五十出头,眉眼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只是此刻脸上也像历经风雨霜打过的菊花一样衰败。

    最重要的是,作为这家人最养尊处优最受尊重的老太太,脸上却有一股颓然之气。

    穿着家常服半旧,首饰虽是金的,但贵娘看这祖母全无一点闲适从容富贵老太太的样子,更无双脚一跺全家倒卧的底气,眉眼间有仿佛上山背柴后的疲惫。

    说不好她背后挺直了腰背的寿菊看着都比老太太更像个话事人。

    贵娘腹诽着,这关门拜菩萨是有多虔诚,奉菩萨为主,自己倒真快成了奴才相。

    \"今日你们爹早早去了衙门,唉,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多事之秋啊。我的儿他也不知道抗得住不扛得住?\"

    老太太咳了一声,寿菊赶紧拿来了茶水给她润润喉咙。

    \"祖母,知县一职,着实繁杂,阿爹执事勤勉,又从无大过,纵使此事棘手,想来上峰也能体谅一二。\"瑞珠柔声安慰老太太。

    贵娘才知道瑞珠说话如此得体,明明她从丫鬟口中知道她们的爹是因为懒散且对上峰敷衍才被贬来此地做知县,从前可是六品侍读学士,在京城里头舒舒服服靠着家族好度日。

    要不是靠着是安顺伯爵府这棵大树,估计连县令也没得做。如今又遇到年成不好,境内来了些流民,上面有令要安抚监管,不得有误,更不得有丝毫民乱。结果可想而知,这便宜爹真是管不过来,忙也是真忙,却越来越乱,理不清这安抚乱民的事,看样子好日子也得到头。

    据荷花和桂花两丫鬟给贵娘说,此地离京城有大半个月路程,但不是富庶之地,道县县衙里的粮仓里没有太多粮食,她爹林易康林大县令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头疼着。

    大体上她爹就是个读书挺好做事糟糕的典型富家子弟。

    贵娘叹了口气,原来看穿来这家也行,这时看来爹不靠谱,怕在这古代也是艰难。

    万一流民就暴起了呢?谁饿急了还没点脾气?人不可能反倒不如只兔子吧?这么无能的县令,估计要被锤成人肉片片,他的家人能有好果?万一朝廷追究下来问责,给他爹来个千里走单骑的流放,女儿充公变官伎也不是没有!

    想到将来自己一边弹琴一边对着喝酒的臭男人们强颜欢笑,饿累得要死还得露出白森森的牙装笑,贵娘身上一个哆嗦,动静太大,碰到小桌上的杯盏都响了一下,老太太竟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祖孙几个又提到贵娘爹的长子,瑞珠的胞兄林贺祥。十七岁的少年是爱读书的,人还在安顺伯爵府牵头立的京城族学里,身边有几个老家人,但老太太还是不放心。

    瑞珠丽珠又是安慰,又是夸林贺祥聪慧上进,老太太愁眉稍展。

    好容易熬到老太太说都散了吧,贵娘行过礼刚要走,就听见老太太低低地吩咐:“贵娘留下。”

    瑞珠丽珠一顿,似乎觉得于己无关,自顾而去。贵娘只好打起精神又坐了回去。

    “祖母有——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喝了口茶,盯着贵娘看,贵娘心虚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