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俞和寻到了胡夷前营中储藏粮草的所在,几张火符随手祭出,再吹一口真元,激起狂风助长火势。只在眨眼之间,一包包垒起的粮草上便扬起冲天的烈焰。燃烧的草谷和肉干发出刺鼻的气味,可那看守粮草的赤胡兵卒兀自呼呼大睡。俞和倒怕这些胡夷凡人被随风蔓延开来的大火烧死,那便是给自己平白添上了业障罪孽,于是又他挥手放出一道禁火的法咒,将熊熊燃烧粮草堆与生人隔开。

    在营地里踱了一圈儿,俞和跺脚震塌了一大半的水井。此番粮草尽失,饮水匮乏,赤胡人的这座前营大寨势必是维持不下去的,但凭着余下的寥寥几眼水井,加上兵卒们随身的干粮,撑到撤回数百里外的胡夷东征军土城,估摸着并非难事。

    眼前这副情形,看着当真是诡异。飞腾的火光照亮了半壁夜空,可满营寨的数万赤胡兵卒全都睡得好似死尸一般,就连随军的獒犬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俞和拍了拍手,纵身踏风而起,想去瞧瞧那边小营盘中的激斗到底胜负如何。

    魔宗合欢双仙之一的剑修召南子,正脚踩四尺长剑当空抱臂而立。看他手里拎着六个滴血的头颅,就知道这前营中遭了迷烟的胡夷异士,已然尽数被他斩杀。这些奇人异士也是憋屈,人人修得一身不可思议的外域奇术,揣着探寻长生之秘的希冀,从胡夷之地远道而来,结果脚还没沾着中土神州的大地,就不明不白的遭人暗算迷倒,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凄惨结局。

    俞和与召南子在空中遥遥相望。召南子一见俞和显身,身上的气势登时就弱了三分下去,他悄然拨转飞剑挪开十几丈,堪堪挨到了城墙边。看这样子,俞和若是一旦对他猝然出手的话,这位召南子立时就会御剑远遁。

    程伦也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的一场谋划,结果这份唾手可得的大好功劳,如今全都便宜了半道儿上杀出来的召南子。他一查觉俞和转回,立时扭头厉声喝斥道:“你愣在那边做甚?还不快来助我砸了这个铁罐子?”

    俞和扁嘴一笑,不紧不慢的引剑飞去。

    这程伦心中打的如意算盘,俞和怎么会猜不到?若是他一旦加入了战团,恐怕程伦立刻就会虚晃一招,带着两具伏魔法尸抽身而走,转头去寻那召南子的晦气。可当下俞和也没得另计可施,他既不愿与魔宗修士动手,落个临敌内斗的罪名,更不想在这儿就把身为供奉阁执事小头目程伦得罪苦了。要是俞和不理会程伦的呼喊,只顾袖手旁观,那程伦憋了一肚子邪火,回到凉州府供奉阁之后参他一本,那么这场胡汉国战的大戏,接下来可就不好搀和了。

    于是俞和御剑过去,却故意放缓了速度,他是想看看那位召南子会作何反应。

    果然俞和朝向那尊巨大的青灰色人形怪物一动,召南子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那口尺半短剑冲出袖口,化作一条蛟龙似的矫健白芒,绕着召南子上下飞旋。这位魔宗剑修,看样子是有恃无恐的坐等程伦前来碰壁。

    可等俞和逼近到那打不死的人形怪物身边一丈,从这具高达八尺的铁石身躯中,突然传出一连串尖利而急促的嘶叫声,咋一听入耳,就宛如林间山鼠的发出叫声一般。

    俞和一皱眉,正要凝神细听。突然眼见从那人形怪物的胯下,冷不丁疾窜出一道灰影,真跟一头山鼠般大小,刺溜一下冲出战圈,眨眼间竟然一跃跳进了这片小营地中央的水井里。

    这眼水井与赤胡前营中的其他水井都不相同,井口外面用雕花的白砖石垒砌出了一个宽阔的石台子,台子上面还立着一根插满了五彩羽毛的红木镂花图腾柱。从那井口里,不断涌出星星点点的荧光,似乎井里藏着万千碧莹飞虫,时不时会掠出几只来,在井口之上游弋飞舞。

    那灰影跳入井中,俞和起初以为是有什么外域怪物自知被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投井,想借地下水脉遁走,可过了一会儿,从那井里始终也没传出落水声来。

    莫非这口井其实是胡夷异士留下的暗道?

    俞和有心去井边查探一番,但程伦并未望见有灰影跳入井口,他看俞和呆立不动,于是又一次厉声叫骂起来,这一回喊出来的话,那可就颇为难听了。

    叹了口气,俞和手挽铁剑,俯身朝那人形怪物的下盘扫出一式。

    这一剑挥出,俞和只用上了三分真元剑炁。但他出招时故意鼓动气息,让剑锋上带出匹练似的一道剑芒,粗钝的剑刃划过虚空,发出刺耳的风啸声,看起来十足十是一副竭尽全力的模样,但其实他这貌似凌厉的一剑横扫,不过是纸糊老虎,色厉内荏罢了。

    果然剑锋砍中人那形怪物一双巨柱般的粗腿,激起无数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俞和撤剑一看,那凡铁剑锋已然翻卷起来了一大片。

    程伦一面操持着破军七杀,一面关注着俞和出手。望见俞和盯着卷刃的长剑发呆,程伦心中暗骂了一声废物,他故意让七杀尽量从俞和身边出手,意在将人形怪物的注意力,转向俞和的身上。

    与人形怪物正面相抗的阿修罗伏魔法尸破军显出左支右绌的模样,程伦借着反震过来的力道,脚底下急退了数步,连声招呼俞和速速出剑,替他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