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宁子狡黠的一笑,“愚兄演的这处戏码,师弟可还满意?”

    俞和大窘,头也不敢全抬起,更不敢去看道宁子那调笑的眼神。他摘下了手上的墨玉指环,苦着脸道:“道宁师兄,你也不与小弟先说一声。什么供奉阁大执事来的,却又是怎么回事?”

    道宁子哈哈大笑,可才笑了几声,自举起手,强捂住了嘴巴,“师弟,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还是去找那几位为老不尊的前辈理论吧。不过依师兄所看,这出戏演得却是极好,那位头戴响铃珠花的师妹,该是俞师弟心上的人儿吧?有此一回,人家估计可是对你好生敬仰得紧,定阳供奉阁掌印大执事,放到九州道门,可确是掷地有声的大人物。”

    俞和挠了挠头发,苦也不是,笑也不是。嘴巴徒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好了,速与师兄我同去司真堂吧。我家师尊,还有柏空师叔、长桑师叔和百灵师叔,可都在等着你呢。”

    “哦,诸位前辈都在此处?”俞和有点惊讶,这里可是供奉阁外阁的门庭院落,暗府高人齐聚于此,莫非是要一统供奉阁两支了吗。

    “你且去听他们分说吧。”道宁子伸手揽住俞和的肩头,两人沿着回廊快步而去。

    不多久便进了司真堂,这是供奉阁外阁执事议事的大堂,里面布置得好似一派宗门的道庭正殿,那偌大的殿堂里面,便只坐着明素真人、张真人、长桑真人和百灵叟四人。四位前辈高人一看道宁子带着俞和进来,同时把茶碗一搁,笑盈盈的看着俞和。

    “俞大执事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满面红光似阳春啊。”百灵叟第一个开口,却没句好话,闹的俞和登时又红了脸,“这边一个千娇百媚的小义妹,那边一个天生丽质的小师妹,俞大执事这可是要好生思量,究竟是情归何处,莫要伤了人家小宁姑娘的心。”

    “百灵师伯,你可莫要调侃弟子了。”俞和赧然作揖,眼睛转向张真人那边求救。

    可张真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你那宁师妹可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你这小子,小心将来红颜祸水,情丝难断。”

    “宁师妹?”俞和挑了挑眉毛,“师尊莫来乱点鸳鸯谱,我与宁师妹纯是同门之谊,俞和可未敢对她有何非分之想。”

    “人家女娃娃心中,可未必是与你一般想法。”张真人摇了摇头。

    连素来沉稳,而且重伤初愈的明素真人,都在一边帮腔。四位前辈抓着俞和好一顿调侃,俞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衣服前襟袍角,几乎要被他揉烂了。

    过了未初,张真人才起身来,说要与俞和一起去看看陆晓溪。俞和想把那个墨玉扳指还给张真人,可张真人却摆手不接。“今后这供奉阁外阁,就由你道宁师兄接掌大执事之位,不过你也算是大执事之一,挂个名分,倒无须在此候命。将来你学有所成,自行出山走动时,也可多个落脚之处。有此一道身份,九州供奉阁都须敬你三分。必要之时,各州府的供奉修士,也可助你一臂之力。这便算是你助我们肃清定阳道门供奉的奖赏了。”

    俞和推辞不掉,便谢过了张真人,两人去见了陆晓溪。久别重逢,自是好一场欢聚,张真人对陆晓溪说他是云游来此,今夜就要离开定阳,继续北上而去。

    下午俞和带着陆晓溪在定阳城中乱逛,采买了一大包小姑娘喜爱的杂物,晚上尝遍了京城百味小吃,两人相依坐在城西的湖边,披着浓艳的晚霞,看着渐渐沉下的暮日,细声说着不尽的私语。

    湖边空地上,搭起了草台戏班子,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惹得一大群凑热闹的庶民击掌喝彩,可陆晓溪却笑不出来,她怔怔的望着夜色中的灯火,忽有一行泪水默默的滑落。

    “小溪,怎么了?”俞和举起袖子,轻轻的拭去了陆晓溪脸上的泪痕。

    “俞大哥,我变了。看到你和师傅都还是老样子,我很开心。但我心里却知道,我自己已不是从前的那个陆晓溪了。”灯火阑珊,映出陆晓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夜空中寂寥的摆动,“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爱哭爱笑。我开始把许多事情深深的埋进心里,却让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表情。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我还是一个俗世小女孩的时候,我可以那么简单的快乐,可等我得了仙缘,走上了这条看似很美好的求长生之路,却反而几乎不能真心的笑一次。”

    “小溪,也许是你渐渐长大了的缘故。当一个人成熟之后,自然便需要学会隐藏和掩饰,师傅曾说过,这是一个人心中的城府,它可以保护我们。”俞和拿出了一件青布大氅,给陆晓溪披在身后,挪了挪身子,两人就像当年乞讨的日子一样,紧紧的靠在一起坐着,彼此的体温互相温暖对方,甚至能感觉到心跳也渐渐同一步调。

    “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始终是我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