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祭日大典依旧是山门中最喜庆的日子,俞和贵为掌门随侍弟子,身上穿的竹青刻丝祥云纹蜀锦束袖法服,头扎同色广绫混元道巾,一身行头比寻常内门弟子要华贵得多。腰间悬着一口古铜鱼鳞鞘的仪式长剑,往鉴锋掌门真人身后一站,显得器宇不凡,格外引人注目。

    上午作过诸般祭祀天地的法事,午斋之后,便又是一年一度的门内试剑大会。

    在这近两年中,俞和下过南海,上过定阳,回山之后,又入白骨剑冢闭关修行了足足十八个月,倒是很少在门中走动,看剑台上纵横呼喝的弟子们,颇有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看来剑门近几年广开门庭,十九代弟子中人才济济”“。

    今年试剑,藏经院弟子被分派镇守的,是酉字号剑台。论剑殿的五位弟子,加上俞和与宁青凌一共七人,在剑台上拔剑指天,彼此交击一响,就算是走过了仪仗。大师姐莫子慧依旧带着论剑殿五人收剑回鞘,飘身跃下了剑台,聚在一起盘膝坐好,只等着看俞和大展神威。

    既然之前云峰真人吩咐过,要俞和为藏经院讨个开春的好彩头,所以他也就没下剑台去,可宁青凌竟然也站在剑台上未走。小宁师妹笑盈盈的望着俞和,收起了长剑,却伸手从腰带上抽出了她的那支六孔黄玉笛。

    “俞师兄的剑术道行,青凌在定阳是见识过的,心底里佩服得紧。这次师兄入剑冢修行十八个月,却不知已高深去了何处。青凌虽然才疏学浅,可也想在师兄面前讨教几招。”

    俞和这一听宁青凌竟然邀他试剑,惊愕得合不拢嘴,忙摆手道:“师妹,虽是门内试剑,可也是刀光剑影。师兄我手脚甚是粗浅,万一收势不及,伤到了师妹,那可是场大罪过,此事万万不可!”

    “师兄这话,莫不是看不起青凌么?”宁青凌黛眉微颦,薄嗔一声,“师妹一身艺业,俞师兄还未曾见过,这便笃定了能胜过我掌中的六韵归霞笛?”

    说罢宁青凌轻移莲步,踏了个罡斗,把手中笛子一抛,登时从那六个孔中涌出重重彩霞。一时间天音俱现,众妙纷呈,小宁师妹衣袂翩翩,十根玉指间闪烁着如水波般的仙光,宛如仙宫掌乐女师临凡。

    “原来师妹已修成还丹大功。”俞和一望宁青凌的周身气机,便知到这小宁师妹已然身具还丹一转的道行。他苦练一张脸,伸手把腰间所配的仪式法剑摘下,也不拔剑出鞘,就这么把剑鞘当胸一横,摆了个守势道:“俞和愿领教青凌师妹的高招。”

    “师兄看招!”宁青凌嘴角一弯,那只六韵归霞笛竟好似飞剑一般贯空而至,疾点俞和的面门。

    俞和眼中有层浮光闪动,他也不运剑去拨,等笛子射到了额前五寸,脚下一错步,使出白骨剑冢中学来的步法,身子平平挪开了一尺,那六韵归霞笛便擦着他的鬓边飞过。

    可宁青凌左手一招,右手纤纤玉指弹动,好似在按捺着无形的笛孔。眼见那六韵归霞笛在俞和脑后一绕,竟发出了如同禽鸟嘶鸣的声音,转朝俞和背心身柱穴撞去。

    这声音在耳畔一绕,俞和登时觉得头昏眼花,脚下虚浮无力,这下一步就有些踏不出去。他猛屏住了一口气,手中长剑朝身后一架,使了个凡俗剑术中的“将军背剑”一式。

    “叮当”的一声,六韵归霞笛正撞在那柄仪式法剑的古铜鱼鳞纹剑鞘上,这剑鞘不过是用凡铜铸炼,仅仅形式花哨悦目而已,被法器挟着真元一击,登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桃木剑锋来。

    六韵归霞笛化作一道黄光,拢回了宁青凌的双手之中,玉指轻轻一抹,笛子中便流出了轻灵的乐韵。小师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俞师兄却也太过托大了,青凌虽是弱女子,可既然上了剑台,手下却也不容情呢。”

    俞和看了看身后的一地碎铜片和手中的桃木剑,讪讪一笑道:“师妹果然厉害。巧取广芸前辈的音功奇术与罗霄元神御剑法两家之长,融为一炉,师兄可当真要加着小心应对了。还盼师妹莫要下手太重才好。”

    宁青凌灿然一笑,双手一合再分,六韵归霞笛飞旋而出,有丝丝缕缕的仙光云霞在六个笛孔中吞吐流转,那婉转的笛声,忽如百鸟齐鸣,忽如山间秋风,一会儿轻灵欢快,一会儿缠绵如雾。

    俞和知道这音律奇术的厉害,聚气凝神,默念着清净坐忘素心文,脚下倒踩七星,手中一柄三尺桃木剑,好像拨云摘星一般,朝飞来的六韵归霞笛点去。

    俞和这一展开剑势,那口桃木剑就在他掌中若即若离,洒出一片黄濛濛的剑影如山如林,把身周一丈守得风雨不透。任宁青凌祭使的那支六韵归霞笛,好似一只灵巧翻飞的黄鹂鸟,可就是啄不到俞和的身子。

    宁青凌忽伸手在发髻上一拈,便抽出了一根三寸来长赤金发簪,在指尖一转,这金簪子一分为九根金针。

    “天机金针,破炁封元!”宁青凌一抖手,九道细如发丝的金光,直朝俞和胸腹双肩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