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李少翁,刘彻心情大好,两手背后,大摇大摆地往承明殿视朝。

    唐蒙率军攻克夜郎,大获全胜,文武皆贺,然则头脑清醒的官员唯恐天子狼吞虎咽,大兴土木耗资巨万建置筑城。

    公卿廷议时,大司农郑当时率先垂范,以民生艰难为由向天子建言:“黄河多决口,元光三年,濮阳县瓠子决口注入钜野县,连通淮河,泗水,共计十六县遭受水灾,臣与汲黯奉命发十万役夫堵塞决口,臣忘不了当年浮尸千里的场景,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臣以为朝廷应当施钱补偿其家属。”

    每次谈事都绕不开谈钱,而谈钱总有公卿大臣千方百计地阻止,关键是一个个地总有那么多理由。刘彻冷脸一锤,非常不悦。

    “堵塞黄河决口,朕已诏令有司封赏追恤,卿莫非不知?”刘彻将问题推还给他。

    郑当时吓了一激灵,便抓住时机,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继续建言:“黄河之利,惠及九州,决入瓠子河,从顿丘向东南流去,臣请陛下恩准从渭水开辟一条河道,下连黄河,便于漕运函谷关以东地区的粮食,更能灌溉良田一万顷。”

    修河道,利民生,稳固乾坤,刘彻没有理由拒绝,但他心知肚明,郑当时是在变着法的抗议西南夷建置。

    汲黯上前见礼,道:“臣附议。”

    郑当时不说,他也是要说的,大汉兴利开边,对匈作战,席卷夜郎,威震西南夷,国库已经见了底儿,朔方建置已经顾头难顾尾,若加上西南夷建置,全天下的人都得啃树皮过日子了。

    刘彻诏命罢废西夷建置,只设南夷,夜郎两县及都尉一人,令犍为郡,自行保全建立地方建置,以便朝廷集中力量修建朔方郡。

    “大司农此议,可行。”

    郑当时与汲黯对视了一番,松了口气,彼此间默契相投,颇有股惺惺相惜的味道。

    刘彻心下不免慨叹着,多事之秋,花钱如流水,然则自己心中描绘的蓝图决不能止步于此,他的目光投射得十分深远,远到看不清边际。

    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要想实现宏图大业,必须要有得心应手的能臣。刘彻深感用钱的压力,他必须得物色个理财能人!

    忙完政事,刘彻便传唤宫廷舞乐,放松心情,舞姬翩翩起舞,清影婆娑,恍若暗香浮动。刘彻空自凝眸,陷入情思,才隔了几天就思念着她的一颦一笑,鼎湖殿那晚,她笑起来像娇艳的芙蓉花,美丽动人。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去东宫给皇太后请安了。”宦者令小心翼翼地提示他道。

    刘彻回神,怔怔地注视着他片刻,迅速起身赶往长乐宫。

    “给母后请安。”

    刘彻进长乐宫欢脱似野马,在王太后眼里为君为父的他依然是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

    “彻儿。”王太后轻声呼唤着,见他身体无碍宽心许多。

    刘彻握住她的手,干瘪而粗糙,端详着她布满皱纹的脸,慈蔼而苍凉,岁月荏苒,银鬓如霜,她已老去,如今身染重疾,举日维艰。

    “让娘担心,儿子不孝。”刘彻坐在她身旁,扶起王太后,将她虚弱的身子小心翼翼枕在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