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能走到今天,从来不是靠冒险,而是稳定后才出兵扩张地盘,站稳河西后再出兵安西北庭,才出兵陇右和朔方,却不急于攻打关内,而是和朱泚签署停战协议,为什么他需要巩固陇右和朔方,攻打河北也一样,如果他不在洺州站稳脚跟,绝不会轻易出兵,所以我们才能判断他一两年内不会攻打相州,扈先生不要误导了王爷”

    扈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抢白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嫉恨地盯了王侑一眼,便沉默下去了。

    田悦对谋士们的内斗早已司空见惯,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还在回味郭宋捎给自己的话,他负手走了几步,意味深长笑道:“他居然要我送魏州的泥土给他,可以啊下次我就送给他,就看他敢不敢收下。”

    在确信郭宋不会攻打相州后,田悦下令撤军,八万大军陆续撤离了相州,只留下一万军队驻守安阳,随着田悦军队撤离,原本屯集在怀州和相州边境的一万晋军也随即后撤,改驻在黄河北岸,兵指洛阳。

    田悦的撤军俨如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将李武俊的反攻之火浇灭,原本蠢蠢欲动的李武俊再次偃旗息鼓,不得不退军返回信都县。

    李武俊心中恼火万分,派使者去魏州大骂田悦背信弃义,田悦被骂得恼羞成怒,下令割掉使者耳朵,将其赶出魏国,李武俊大怒,将魏国驻信都的使者也割掉耳朵,赶出赵国,两家盟约由此破裂。

    在田悦率军退回魏州不久,郭宋也率领三千军队离开洺州返回长安,他封姚锦为镇东将军,率三万军队坐镇洺州,又任命司马刘强为转运使,负责从河东向洺州运输粮草物资。

    一触即发的河北战事又渐渐平息下来。

    成都城北有一条小石头巷,巷子最里面是一座占地只有三分的小院,这里是少府监治署令李维瑾的家

    李维瑾是关中咸阳人,原本在矿监负责冶炼铜锭,只是一个小吏,因为他炼出铜锭纯度高,被当时的少府寺卿关衡看中,把他调来长安铸钱,出任从九品的铸钱监计官,也就是负责铸钱配方。

    在太府寺一干就是十年,他在任这些年,也是安史之乱后铜钱品质最好的几年,他因为业绩卓著,一步步从从九品的计官升为正八品治署署令,但他出身低微,没有后台背景,升到八品后就到顶了。

    泾源兵变后,他也随着百官的南迁大潮,带着妻儿来到成都,继续出任治署署令之职,租下了一间小院子,总算是安顿下来。

    但从去年开始,南唐财政日趋窘迫,俸禄常常数月不发,中下层的官员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房租一个月一千文,还有平时的吃穿用度,根本就入不敷出,他们家也陷入贫困,家里的两个仆妇也辞退了,只剩下娘子杨氏的陪嫁丫鬟阿春,因为和李维瑾有了实质关系,不好遣走。

    为了补贴家用,杨氏和陪嫁丫鬟阿春只得替人浆洗衣服,十三岁的儿子无钱读书,被迫辍学在家里自学。

    今年情况的更加严重,已经五个月没有发俸,朝廷里也无事可做,家里所有积蓄都已花光,还欠了一屁股债,都变卖的也卖光了,每天只能吃一顿饭,李维瑾心急火燎,压力太大,不幸病倒了,杨氏把陪嫁来的最后一根银钗卖了一贯钱,给他抓药治病。

    房间里,李维瑾对照顾他喝药的妻子道:“我听说云南那边要冶炼一批铜矿,不如我去趟云南,可以得到五贯钱的补贴”

    不等他说完,妻子杨氏便按住他的口,“别说这种傻话,都说云南那边瘴气重,夫君现在染病,去云南肯定活不了的,为了五贯钱送命,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说完,杨氏忍不住哭了起来,望着妻子缀满补丁的袖子,李维瑾长叹一声,“我真的无能啊”

    “夫君,要不我回娘家借点粮米”

    “不去”

    李维瑾断然道:“我宁可饿死,也不要你去看兄嫂的脸色。”

    杨氏拭去泪水,低头想了想道:“要不我和阿春再接点别的活计吧看看能不能替豆腐店磨豆子,磨一夜能挣二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