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子,清廷的洋务运动前前后后几十年的忙碌,到头来还是南柯一梦啊。”

    看着江面上一艘缓缓驶过的招商局轮船,唐绍仪长叹一声,向船尾飘扬的那面五色旗望去,一股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目光收了回来,看了眼同样落寞的杨度。

    “少川兄,你怎么变得如此悲观了?这可不像你啊。”杨度也是苦笑。

    “人总是会变的,时变事变人也变,以前做大清国的官的时候,经常打交道的都是官场上的人物,现在革命既起,少不了跟南方革命党打交道才明白,官场上人的想法和在野人士的想法那就是南辕北辙。”

    “所以才需要一个国会么,调和、中庸,这才是治国之道。其实说到底,无论是官场中人还是在野人士,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无不是在为自己奔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纷争了。”

    说到这里,杨度话锋一转,问道:“少川兄,听说你要加入同盟会?”

    唐绍仪先是一愣则点了点头,说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项城是否知道?”

    “知道,我已拍了电报城知道同盟会拉拢我的事。”

    “加入同盟会也好,他们在干什么,为项城做个耳目。”

    见杨度如此领会自己的意思,唐绍仪只好适时的结束这个话题

    以加入同盟会,固然是同盟会拉拢的缘故,但说宪政精神的赞赏和议会政治的向往,与袁世凯的态度倒是关系不大,袁世凯默认最好即使他不同意此举,自己也绝不会看他的脸色行事人固然是多年的老朋友,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人各有志的现实。

    “不知熊秉三(熊希龄何时才能赶到上海当年他在奉天做过财政监理,熟悉这方面的事务政上的事情还是由他来办为好,你我都是外行,在这财政问题上帮不上项城的忙。”唐绍仪转了话题。

    “前段日子他还忙交通银行的事情,项城命他全权主持公债行事宜之后,他还要交卸银行的差事,估计还要等上几天才能动身南行,等他过来主持,咱们就不必滥竽充数了。”

    “交通银行由谁接手?”

    唐绍仪追问了一句,其实公债的事情他并不十分清楚,袁世凯给他的任务只是协助杨度和熊希龄,一旦熊希龄到了上海,这公债的事情就不归他插手了,等制宪会议结束,唐绍仪还必须立即动身北行,去参与中日交涉,就“蕲州事变”的善后问题为袁世凯出谋划策。

    “听说是梁翼夫(士。”杨度说道。

    “若是公债行顺利,这民的第一任财政总长恐怕非熊秉三莫属了,财政总长,这搁前清时候,那就是户部尚书啊。当年他参与创办长沙时务学堂,参与戌戌变法,差一点就搭上性命,如今回往事,只怕也是唏嘘不已吧。”唐绍仪感慨道。

    杨度只是苦,当年谭嗣同、唐才常等人创办长沙时务学堂,他也曾入学就读,熊希龄也是他的恩师,说起来,他的新政思想也是那个时候熏陶出来的,只不过,当时众人心中所想只是君主立宪与和平改良,无论如何众人也没有想到“造反”,如今不过短短十年光景,众人当初还曾打算尽心辅佐的满清王朝已成了过眼云烟,这历史的无常变幻真是让人叹息不已。

    说到底,这是历史大势,浩浩荡荡历史大势,个人力量是改变不了的,杨度改变不了,袁世凯也改变不了,他们只能顺应这个历史大势,作为一个过客,在这历史的道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唐绍仪与杨度略微谈了句,便又各自沉默,只是扭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各自琢磨着心思。

    马车快驶离了租界,早已等在路口的护卫迎了上去,护送着马车驶向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