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除了你还有谁?革命军募工告示一贴,你第一个去应募,你不是愣头青谁是?”

    “你跟谁来的?咱村里就你一人来了?”

    刘铁柱这才现,附近几张病床边都坐着些老头老太,大姑娘小媳妇也有那么几位,都是个个两眼通红,跟刘老爹差不多。

    “咱村里的船工就你一人伤了,可不就我一个来么?同坐一条火轮船的倒是有那么几十个人,可都不是咱村里地,都是来伺候跟你一样的愣头青的。你们这帮愣头青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看到洋鬼子的船不赶紧让开,等着被撞么?洋鬼子的枪可厉害着呢,那不,那个是黄州府的,被洋枪子弹在胳膊上穿了个窟窿,命大没死。那边那个是~州府地,跟咱村紧挨着,论起辈分来,你还得叫他声老舅,也被洋枪子弹穿了窟窿,现在都还迷糊着呢,挺不挺得过来还不知道。……

    他们都跟你一样,也是革命军雇的船工,都是在蕲州碰到了兵舰,叫东洋小鼻子拿洋枪扫了,听说已经死了十几个了,伤地人都弄到武汉了,刚才又把你们的床都并到一块,好叫那些什么报馆地人来看看你们,那些人都扛着洋画机,对着你们‘砰砰’的捏了些洋画片,连老头子也被捏了几张,就是不知道这魂丢了多少。唉,说起来你们算是命大地,等伤好了,你们都得去庙里上香,猪头肉只怕也是不能少的。”

    刘老爹捏着旱烟杆,一个一个指了过去,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刘家几代单传,传到这一代,就刘铁柱一个儿子,虽说铁柱上头还有个姐姐,可是女大当嫁,将来给铁柱换个媳妇过来,这刘家大丫头就算是别家的人了,这刘老爹老两口的养老问题只能指望刘铁柱了。

    “租船过日子总不是法子,那租钱也太高了,只能喝稀,吃不到干,想过好日子,咱得自己买船!共和军给的工钱高,跑一趟江西就是五块大洋,跑一趟浙江就是十五块大洋,比咱干一年挣的钱都多。”刘铁柱嘟哝道。

    “你个憨子!买船,买船,总是惦记着买船。革命军给的工钱是高,可那得拿命去拼!”

    刘老爹本来打算拿旱烟敲敲儿子的脑袋,可是看到那剃光了的脑袋,以及那脑袋上地绷带,终究是叹了口气,将烟嘴叼到嘴里,“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然后又叹了口气。

    “不过咱老刘家这回是碰上青天大老爷了,人家共和军的赵

    说了,这次死的船工每家都有什么金,伤了的船工也,刚才我找那个给你换药的闺女问了问,你这伤算是重伤,总司令说了,这重伤员能拿五十块现大洋,若是残废了,还能再拿五十大洋。你没残废,能拿五十大洋,这钱买条旧划艇是够了,还能买几张洋渔网,再把欠的那些债也还了,剩下的钱也够给你娶房媳妇地,你阿姐也不用再嫁到黄州府了,就在左近找个好人家,回娘家也方便,若是还有余钱,再给你阿姐打副镯子,免得叫夫家看不起。现在共和了,渔捐都免了,以后的日子兴许就好过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这渔捐又会回来,若是不想打渔,不如跟着你舅去租界扛活,你舅在上海法国租界拉洋车,一个月也能落下半个大洋呢。”

    刘老爹说完,现儿子正在往角落里瞧,顺着目光望去,就看见了一个正在伺候伤员的女护士。

    老头扭回头,闷头抽旱烟,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已开始盘算起来,~州船户讲究门当户对,这刘铁柱的媳妇只能从船户里挑,6上人家的不成,一来是人家看不起没有田地地船户,二来6上人家不能适应水上生活。

    等那女护士端着盘子走到刘铁柱床边,刘铁柱这才现她戴着口罩。

    “秀……秀宁不在?”刘铁柱觉得这个女护士个子有点高,不是上午给自己换药的那位。

    “她歇着呢,现在我值班。把嘴张开。”那女护士冷冰冰回了一句。

    “干啥?”刘铁柱见那女护士从盘子里拿了根细长的东西,有点像筷子,但短一些,而且亮晶晶地。

    “量体温,用舌头压住这个体温表,过一会儿我来取,别咬碎了。你几天没好好吃饭,等一会儿给你送粥,只许吃一碗。”女护士说道。

    “那个……秀宁啥时候回来?”

    刘铁柱问了一句,但那女护士没有回答,只是将体温表递到刘铁柱眼前。

    “憨子!”刘老爹在心里骂了一句,用嘴咬住旱烟杆,拿手掰开了刘铁柱的嘴。

    没等那女护士回来取体温表,几个穿着军装的军官已走到刘铁柱的病床边,其中一人正是上午带着两个洋人和一个通译来看过刘铁柱地那个“有杠没星愣头青”的准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