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丁的女王陛下每日的行程都是有着明确安排的,或是会见外宾,或是参观孤儿院,首相或大臣的定期觐见……总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唯独每天下午的3点到5点,这是女王的下午茶时间,雷打不动,一般只和朗巴尔夫人共享,不过有些时候也会让某些民众有面见女王的机会——女王很喜欢在这个时候听听那些属于民间的日常琐事。

    只不过,亚历山大曾经与女王共享的阳光室已经被封藏了,卡梅.萨利埃里和其它的民众那样,面见女王的地方被安排在撒丁王宫的偏厅,那里阳光充足,空间开阔,也不失为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卡梅.萨利埃里与女王坐在窗户前,而朗巴尔夫人则坐在距离他们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好像正在阅读某本很感兴趣的小说。

    “我知道你的来意,卡梅.萨利埃里。”女王平静地说道:“无论如何,首先,我需要感谢你,感谢你这十几年来对小费力浦的照顾,哦……抱歉,应该是亚历山大……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一个属于国王的名字,非常适合他。”

    “可是圣母作证,当我为他取下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卡梅.萨利埃里倔强的抿着嘴唇:“我只是希望他能快快活活,平平安安的长大。”

    “但萨利埃里家族似乎并不能保证这一点。”女王的反驳让卡梅.萨利埃里反射性地挺直了腰身,她甚至是有点无礼地直视这个撒丁最为尊贵的女性,愤怒让她不由自主地哆嗦手指:“或许是这样……”她低声嚷道:“可是您已经将他丢在西撒丁二十八年了。您从来没问过,也没看过他哪,您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就当我那个糊涂的老头子什么都没干过,什么都没说过,您也没有见过亚利克斯好了……”

    女王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玻璃圆杯里的金黄色茶水有一两滴跳了起来,落下时溅起的水花看起来就像是一顶顶小小的王冠,:“卡梅.萨利埃里。”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想,何赛.萨利埃里把那个孩子交给你照顾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个孩子是怎样被交付到他网。”

    “我和我的丈夫,结婚之前甚至没有见过面。”女王继续说道:“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为了我放弃了王子的身份(注:由于各王室通婚频繁的关系,王室成员很可能有其他国家的爵位以及职位,但与国王或者女王结婚的人要宣誓放弃王室身份,以免出现继承权纠纷),以及他在军队的职务——不能对任何政治事件发表评论,没有自己的事业和收入,甚至每次出行的时候,他必须在我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这是很多撒丁男人所无法忍受的事情。”女王微笑了一下:“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他抱怨甚至冷落的思想准备,可他始终待我非常温和,有礼,忠贞不二——所以我爱上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们为了这个新生命欢欣鼓舞,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与向往——然后,有那么一个夜晚,我在朗巴尔夫人的掩护下提前从王室舞会脱身,从王室成员专用的走廊里直接走到我和丈夫的房间,准备给他一个惊喜,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三周年纪念日,结果我推开门,却只见到我丈夫染满鲜血的尸体倒在孩子的摇篮边,而一个男人一手提着手枪,另外一只手正在触摸他的颈动脉,确定他的死亡。”

    卡梅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尖叫出来。

    “没错,不是什么活见鬼的恐怖分子,杀死我丈夫的人就是你的丈夫,何赛.萨利埃里。”女王冷酷地说道:“虽然阿涅利家族对于他们手中的刀总是讳莫如深,但我还是能够得到每一任萨利埃里家族成员的最新照片——我命令他,把我的孩子带走——您的丈夫照做了,他真是个聪明人。”略显尖刻的讽刺令卡梅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我知道阿涅利家族就像疯了似的想在王室的谱系中加上他们的姓氏,但在那一天之前我终究还是过于天真了,他们已经杀死了一个国王,那么再杀死一个女王的丈夫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孩子的父亲已经死去,那么这个拥有着第一继承权的孩子也是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我必须出席各种会议,参加各种活动,接见外宾,出国访问……我不可能每一分钟都注视着我的孩子,而一个婴儿,太容易死亡了。”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好像那上面还有着丈夫的血和婴儿的体温:“得知孩子失踪之后,阿涅利家族几乎是撒下了天罗地网去搜寻那个可能接受了我的命令带着未来的国王逃走的人,可他们直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你看,我的想法是对的,能够安安静静从阿涅利安排的重重警卫中走进来的人,当然也能同样安安静静地走出去。他们甚至在一年多之后,才想起萨利埃里有可能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不过他们也没能从萨利埃里那儿找到什么。之后的事情,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了。”

    卡梅什么都说不出来,是的,她甚至怀疑过这个孩子是何赛的私生子——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难怪,当初听到亚利克斯在三角海域失踪的消息,平时对亚利克斯总是带着一丝冷漠与疏远的老头子竟然会比自己更加激动,这只是因为,亚利克斯真正的身份……只是因为他是萨利埃里家族的护身符?不……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她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如果身边的人能够听到,准会以为是谁的胸膛被活生生的撕裂了。

    “卡梅……我想我可以这样称呼你。看在我们所爱地那个孩子份上——我承认你对他地爱。不然你不会违背何赛.萨利埃里地意愿坐在这里。是地。二十八年里。我一直忍耐着。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询问过他地情况。我甚至想过。就让他这样以萨利埃里地身份活下去。远离王宫。远离都城——但是……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他回来。萨利埃里家族。没有办法保护现在地他。”女王按住了卡梅.萨利埃里地手。略略向前倾斜身体。两个女性地手指一样地冰冷与僵硬。:“他必须以王储。甚至国王地身份存在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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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巴尔夫人一直以眼角地余光注意着女王与萨利埃里夫人地交谈。她虽然听不到他们地话。但还是可以从萨利埃里夫人地表情中推测出一二。对于这个女人。她和女王一样。完全不抱一丝好感——但终究是她抚养了亚历山大。他们地王储。

    即便是朗巴尔夫人也不得不承认。亚历山大是个比小费力浦更加适合国王地名字。

    “朗巴尔夫人。请帮我把那个书架上地盒子拿过来。”谈话接近尾声时。女王吩咐道。

    她恭谨地行了个礼。从一侧地书架上拿下了那只半个手掌大地丝绒盒子。这里面地东西。是她和女王见过亚利克斯之后。让皇家珠宝商特意寻找来地——曾经属于东加公国亚历山大大公地那颗亚历山大石。15世纪执政近五十年地亚历山大大公是理想君主地典范。他身强力壮。明察慎审。公正诚实。英勇而充满智慧。爱护民众。体恤下属。即便是他地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近乎完美地人——不得不说。这是他们共同地祈望。

    “请把这个带给亚利克斯。”女王说道:“作为两个母亲的礼物。”

    卡梅.萨利埃里则是有些慌乱与羞愧,她是信心满满地来谴责一位不负责任的母亲的,又怎么能想到会面对一个先是被萨利埃里家族夺走了丈夫,又夺走了儿子的女人呢?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儿来,只好使劲儿地抿着嘴唇。

    “请按照我的话去做吧。”女王说道:“能够爱着亚利克斯的人越多越好——我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她把那个典雅精美的丝绒盒子放到卡梅.萨利埃里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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