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藩之事非同小可,须多方联动。朝臣们不愿轻启战端,极力劝谏皇帝。

    皇帝想来想去,决定先礼后兵,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任命王承宗为节度使也行,但他必须割出两城献给朝廷,日后还必须缴纳两税,藩地官吏也由朝廷任命。

    王承宗宣布自立后,一直未等到朝廷的任命和旌节,心中惴惴不安,早就累表自诉格外恭顺。待中使宣诏后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要奉上德、棣二州,以表忠心。

    朝廷收回了德、棣二州,王承宗名正言顺地继承节度使,看似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朝臣们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有人不高兴了。

    那就是河朔的其他藩镇,心里早就嘀咕起来了。皇帝这不是变相削藩么?今天从承德拿回去两个州,明天从魏博要回去三个县,照这么割下去,藩镇日后靠什么和中央抗衡?

    藩镇后嗣凭什么能自立?不就是凭自己的实力,朝廷奈何不了么?王承宗乳臭未干,为了区区诏书和旌节,就喜滋滋地坏了河北三镇几十年的老规矩,其他藩镇坐不住了。

    坐不住了当然要使坏,王承宗哪里斗得过这些老狐狸,稍一挑拨就上当了。

    王承宗不干了,纸糊的君臣相欢也维持不住了,却有不少人暗地里遂了心意。

    纪美人素爱梅花,皇帝的书案上,笔墨纸砚,多是梅花制式。吐突承璀取了一块压成梅花状的墨锭出来,在雕有梅枝的端砚上细细研磨。

    季九进去时,吐突承璀正抬头瞧来,两人面上都闪过一丝惊诧。

    “这是松烟墨?”皇帝提起笔沾了沾,将奏折翻开。

    “此墨据传是晋朝所制,正是上好的松烟墨。”吐突承璀应道。

    “西川之行,路途遥远,可缓过来了么?朕本许你休沐七日,今天却要食言了。”皇帝停笔笑道。

    “陛下言重了,奴婢托陛下洪福,一路平安顺遂,并未累着。”

    记得三日前回禀时,皇帝还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怎么这会子又重新提起,难不成吐突承璀说了什么?季九细瞧吐突承璀的神色,见他比自己还慌张,磨墨的手臂有些颤抖,额前渗出细汗,珠光辉映下亮晶晶的。

    此情此景,让季九更加纳闷了。

    “王承宗出尔反尔,朕拟出兵讨伐。承璀为此事前后奔走,朕欲着他帅右神策军出征,使君以为何如?”皇帝缓缓道。

    “陛下英明。”

    皇帝拿主意,什么时候轮到垂询自己了?季九心中惶恐,忙赞了一声。

    “你们这帮人,只会哄着朕。宰相他们,一个个劝朕不要出兵,言道此行必败。你和承璀倒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真有十成把握?”皇帝半怒半嗔道。

    季九吓了一跳,不过简简单单回了一句,皇帝就有这么多话等着?日后说话可得小心了。

    “陛下受命于天,将士此行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