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次错了。

    因为师妹还没听他说完,就已经忍无可忍地生了大气。

    “什么?你说你这次又欠了多少?!”她柳眉倒竖,一拍筷子:“戚老八不是把月钱结给你了吗,还有上个月,你不是说那个费太太偷偷送给你一套镀金袖扣,也没了?!”

    苏佩浮把嘴里的白粥咽下去,一张白脸红里透青,从刚才就没抬起来过:“袖扣当了差不多五百,加上月钱全都给了烟馆,不过我之前跟人学做炒股,投了一大笔钱进去”

    不用说,一定也没了。

    以王佩珑的能力,个十百千万,她顶多能帮到个‘千’,虽然凤年给她的东西加起来能顶得上十几二十个‘千’,但从她自己手里送出去的,永远都是这么点,多一分都不行。

    “你真是贱啊、贱!”她骂他贱:“有多少太太小姐喜欢你,戏台下个个都扒了金戒指金葫芦地往咱们台上扔,你就是每天去她们那儿蹭一顿饭,睡一个好觉,这日子都不会过成这样,唱戏就唱戏,唱到一半去学人做生意,你看看自己是那块料吗!”

    苏佩浮唯唯诺诺,她骂他贱他就贱,骂他没脑子就没脑子,总之债主逼到家门口了,师妹如果再不救他,他就是连唱十年也没劲,因为活着就得还钱,活着就得唱戏,那还不如死了得了。

    是,他麻木不仁,他软蛋无能,他就是这个命。

    “你哪天吃烟棚灰吃死了就完了!”王佩珑怒道:“早死早太平,省的哪天我还要看你吃黄土捡剩饭,到时候还说是跟我同一个师傅底下学出来的师兄,我脸皮太嫩丢不起这个人!”

    苏佩浮脸红的要滴血,就听她越骂越过分,可反驳又不敢反驳,只好讷讷低头,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悄悄回击:“哼、我让你骂,你继续骂,骂痛快了还不是要给我钱,有本事你就骂一辈子,再管我一辈子”

    王佩珑不知道他低头瞎咕噜,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骂着骂着自己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无力到了极点。

    累赘,真是个累赘。

    如果没有他,她手里存住的钱一定远远不止现在这个数,也肯定不止这个数;

    王佩珑知道钱的好,感受过有钱人的生活,所以每次都给的很心痛,有时候夜里做梦数羊她都能数到钱上去,越数越精神,越数越巴不得苏佩浮抽大烟一抽抽嗝屁了,这样她就只用出一笔安葬费,给他最后买口好棺材就行。

    师兄是实打实的累赘,今天抽大烟、明天被富家太太们的正牌老公堵门口抽嘴巴,他什么破事儿都干得出,简直集无能无用于一身。

    除了唱戏,他就是个废物了。

    王佩珑虽然是个挺恶毒的人,也真是想寻个办法把师兄给‘消灭掉’,但说到底,她对待师兄还是留了余地的,不一定就是要让他死,可能‘消灭掉’的意思,也只是不想再看见他而已。

    何况就这么个废物,也不是没有好的时候;

    这个废物,他救过自己的命。

    王佩珑气他、骂他,骂急了恨不得上手给他一下,和小时候抱着铺盖卷跑去和师兄抱团取暖的那个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她这是气出了修养,气出了本性,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吃过亏,暗是嚣张跋扈,明是装模作样,总体上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和苏佩浮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从来就没好过——师妹抢了师兄的饭碗,还差点逼死同一个班子里的赛玉楼,那还能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