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低眉敛目,跟着林如海去了外院。

    听见门阖上的细微声音,黛玉睁开紧闭的双眼。

    因坐了许久的船,即便如今躺在了安稳宽大的床上,但只要一闭上眼,仍感觉身体在随着波浪起伏晃动。

    她望着雾粉帐顶,总觉着自己好似忘了什么。

    冥思半晌,灵光乍现间想起了信誓旦旦回家要一并带着的小猫。

    她走得急,心腹贴身之人又全都带回来了,也不知贾府那些人可会好好待它……

    倘或自己回去,它又如来时一般,莫名消失了可怎么办。

    又想到回程,一时心思烦乱:她竟下意识认为自己要回去,可她并不想再离开父亲。

    只实在放不下陪了自己一年多的猫儿,便想,若是在扬州家中时它跑来的就好了。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书房里,林如海挥手让几个丫头下去,自己对着烛火独坐半晌,有些不知道自己送女儿去贾府是对是错了。

    这一二年,玉儿书信频繁,他也自其中拼凑出一些贾府现状,只不能相信这便是妻子口中的家。

    如今结合圆月所讲,贾府果早已不是妻子少时的贾府,奢靡荒唐,人才凋零,规矩更是一塌糊涂,不成体统。

    还有薛家,竟也去了贾府?

    依据圆月所说,贾府下人处处拿薛家姑娘和玉儿比,说她“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玉儿却“孤高自许,仗着老太太疼爱,惯使小性儿”,还有那所谓的“金玉良缘”······

    自己还在,玉儿乃官家小姐,到了贾家竟就落得和一个商户女相提并论了。

    林如海实在不敢想,若今次他果真不在了,往后女儿将过什么样的日子。

    当日岳母接玉儿进京时可从未提过什么“金玉良缘”!

    有些事未到近前,不必点明,只大家心知肚明便是。

    贾家巴巴地接了玉儿过去,明面上是老太太实在思女心切,而玉儿又无母亲教导,怕日后议亲落人口舌。

    但其实妻子在时,贾母便提过,要将玉儿许给宝玉,亲上加亲。

    更说如此一来,有她护佑,玉儿婚后也能如在家中一般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