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大明的留都南京,尽管年关将至,可是往日热闹繁华的江边码头此刻却显得萧瑟而又寂静。随着新设的三个钞关开始征税,往日里流畅的沿江航运也跟着停滞了下来。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不交税的商贾们,无不是怨声载道,就连同拿了他们好处的士子们,也是慷慨激昂的指责着朝廷与民争利,指责着钞关“恶吏们”敲骨吸髓的百般盘剥。

    如果是在往日,或许士子们的振臂一挥,恐怕早就引起万民响应,进而百姓冲击钞关了,可现在情况却和过去不同,尽管士人们慷慨激昂的呼吁着百姓奋起,为自身的福祉斗争,可是百姓们却大都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之所以如此,并不仅仅是因为两个月前,原本只在京城发行的《晨报》在南京开设分社,于南京、苏州、松江等地发行《晨报》,让这一廉价的新闻纸进入了千家万户,进而他们知道,设立钞关征税的原因——百姓种田纳粮就是天经地意,商人无捐不税难道就是“世间公理”,在报纸上的主动宣传下,百姓们自然不会像过去那样容易的为人所煽动,甚至于他们也乐意看到“奸商痛哭”。

    设立于各地钞关在征税,一文不少的足额征收,奸商们无不是“深受其害”,见煽动民意没了效果,于是他们纷纷找到自家人,请他们在朝中为自己说话,但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变得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钦差大臣遇刺案”这件已经纠缠了整整一个月的大案,现在已经搅动了整个大明,让大明朝堂的局势处于一种前所未来的风波之中,在吕调阳、傅作舟大张旗鼓的不断派出锦衣卫不断拿索人犯的时候,江南士绅无不是变得焦虑不安起来,甚至于就连同钞关税务司新设十六钞关的呈请都没有回绝,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谁都不肯轻易的拿自己的身家做赌注。

    尽管冬天的到来,会让北方的运河冻结从而冷清下来,可是长江却没有冻结,可往日里往返于沿江各的船只,这会却大都呆在码头,就连同商人们也在那里等着的。眼看着大量的货物囤积码头,码头上的苦力们却只能无所事事地看着空荡荡的江水的流逝而去。当然也有些急着要糊口的苦力依旧起早贪黑着等在码头,希望能有商船靠岸,能得到几文工钱换来裹腹之粮。

    但是对于这些市井小民来说,压根就没有什么人在意他们的生计。现在整个江南,都被寄绊着……城中流传着的小道让人们的心不时的紧抽,焦虑不安的心情也在所有人的心底弥漫着,人们甚至对即将到来的新年也没了什么兴致。各种流言蜚语在整个江南弥漫着,一直弥漫到江南的每一个角落。各种小道消息让人们不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重新揣测起来年的时运来。

    其实不仅是那些牵涉其中的士绅,甚至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至于身处旋涡深处的当事人,更是惶恐不安的注视着这一切,曾几何时,南直隶、浙江等地的士绅们,凭着文教兴盛,凭着科举制占据着天下选官之半,从而把持朝政,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触碰这个群体。但是现在短短数十天里,急转直下的形势让所有人无不是惊愕不已。

    吕调阳想查到什么地步?

    张居正又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想对整个江南士林赶尽杀绝吗?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收手?

    而层层的疑问更是让他们辗转反侧不能心定。

    一直以来投鼠忌器的张居正,怎么就这么大起胆子来了?

    之前有没有过预兆?

    他真的要杀尽江南士林吗?

    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

    除了皇帝肯定没有别人了!

    同样的疑问自然也都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却见此刻的密室之中,无论是居乡的乡贤士绅,还是在朝的清流士宦,此时无不是一副愁眉苦脸,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当然,还有一些人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在这里商议过机密,也曾在这里商议过如何利用钦差南下的时机,把他的名声整臭,进而抓住机会废除钞关,可是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化成了泡影。

    “刺杀钦差……他李祯好大的胆子!”

    又一次,在密室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任谁都能听得出说话那人语气中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