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宴饮进行到一半,祁元询放下手中的酒杯时,他就感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这边来。

    宴会上的座次安排是根据地位与年龄来的,祁元询毫无疑问高居上席。

    下手方向次席上,就坐着靖安大君李芳远。

    祁元询是上国太孙、天子嫡长子,直呼李芳远的名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考虑到当年李芳远同样随使团朝贡过一次,得到天子乾圣帝的青眼,他便称得委婉了点。

    “不知李大君表字何称?”

    “下臣字曰‘遗德’。”

    “那我便呼你字了”,祁元询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听闻此番朝鲜来使,除了贺我父皇登极御宇,还要请受封?”

    李芳远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

    什么“听闻”,这完全是祁元询给面子的说法,实际上,朝鲜每次来使,即便是例行朝贡,正使也谨记国王之命,常有旁敲侧击之举。

    后世朝鲜国内对这个时期请受册封屡败屡战之现象,称之为“我太祖有百折不挠之毅”。

    “实在是瞒不过殿下。”

    “朝鲜与我中华限山隔海,风殊俗异,皇爷爷顾念于此,才令你们遵从本国之习俗,册封不过虚名,不必如此。”

    这话祁元询说得,朝鲜人却应不得。

    李芳远忙道:“中原素为上国,以小事大,乃圣人之训,朝鲜小国,不敢不尊。”

    “难为你们儒学学得如此之好”,祁元询赞了一句,又道,“只是我听说朝鲜如今已有世子,乃遗德之幼弟?”

    祁元询这话一问出来,大周仪礼司同宴的官员们还好,也就是腹诽了一下,这所谓的听说不就是从光幕上看来的嘛,顶多在光幕信息出现后又去询问查证了一番。

    可是朝鲜使团便皆色变。

    太孙此问,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方面看,便要牵扯到光幕言李芳远弑弟并逼凌君父之恶行,便是这方面不追究,也得质问朝鲜,何以口口声声称圣人之训,却连嫡长之制都不尊行。

    朝鲜此前知晓光幕存在,但主要是使团所言,离开了大周国土,便见不着了。

    可是到了宣武二十七年,朝鲜举国上下也能见到天上光幕了。

    不仅朝鲜,就连常有劫掠的倭寇,都对光幕见怪不怪,显然他们也能常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