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七娘和拓跋仲姜是两姐妹,让贺楼令幼年有机会进g0ng。老先皇刘胤和老皇后容绮总是説她像一头什麽也不怕的小老虎。普天同庆的节日一定少不了王公贵族到御前献诗。虽然内容不多,倒也让先帝眼熟她,让未来婆婆拓跋七娘对她有一定的印象。

    「……盛筵济济,歌乐锵锵,福泽绵绵!」

    这是贺楼令六岁随口念叨的祝贺词,她觉得文笔普通,没有特点,説完以爲这下要完蛋了,没想到之後在刘胤点名编修的《皇g0ng诗选》里被指定记载下来,还写上她的名字「贺楼令」三个大字。一想到後世的读书人可能还会背她这看似简单的三句诗,背不到还有可能不能入仕当然这是她夸张而已。不管怎麽样,她可神气极了,几个月都在和其他朋友炫耀。

    这GU神气大概真的只能延续几个月。

    到秋末,她的心唯独剩下哀伤。

    那年炎州城的天气极其反常。明明一整年应是四季分明,人们很容易辨识何时是什麽季节,知道什麽时候该穿多少衣裳、什麽时候务农。那年,自春宴以後,只有漫长的盛夏,以及一个猝不及防的凛冽酷寒席卷全城和皇g0ng。

    无论平民百姓还是王侯贵胄,通通得承受剧烈又突然的季节变化,最终迎来瘟疫与歉收,大夫在富裕人稀的东市赚得盆满鉢满,而人口极度密集、每走一两步就能肩碰肩的西市不但染疫而Si的人多,饿Si的人同样多,渐渐成了三不管地带。

    不管年幼的贺楼令哭着闹着要陪父母,贺楼明执意将她搬到郊外别院、与贺楼简夫妇同住。临走前,拓跋仲姜捧着孕肚跑到大府门前,再三叮嘱贺楼令,严禁她跑到西市,把昔日繁华的西市集描述得极其脏乱臭、街上一个人都看不着的鬼市集,这下彻底把她吓着了,不要説东市,她连叔父家大门都不敢迈出去。

    什麽地方都去不了,只能窝在别院,天天迈出寝室门就能见到两个姐姐,又会想到母亲大人,实在又闲又容易心慌,贺楼令就问保姆秦氏如何生孩子,对方没有直接把令人作呕的真实过程钜细靡遗地描述,却带出一个重点。

    那是九Si一生的过程。

    每一天,贺楼令跟着保姆秦氏念经颂佛,期望拓跋仲姜平安地熬过怀孕期、度过生产期X命无虞。三姐妹半个月才见一次父母,每次见到他们,他们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浓稠苦涩的臭汤药,大夫在他们的院子来回进去,刘胤还派过御医诊治,他们的样子却越来越虚弱,白皙的脸日趋蜡h,双颊渐渐见不到r0U,到後来一直卧病在床,导致贺楼令不禁扪心自问:她是克星?还是她母亲肚子里的小孩是克星?曾几何时,她相信种瓜得瓜。只要自己表现得十分安分,不会到处走惹上瘟疫,与往日好动叛逆的X格大相径庭,应该会得到好报吧。尽管如此,上天可没有因此奖励她,还突然惩罚她三姐妹。

    到了生产那天,产房凶险,又是疫病肆nVe,三姐妹里只有长nV贺楼照被允许前去查看拓跋仲姜的情况。贺楼仪和贺楼令在别院大门静候佳音,两人等了一天,从白天等到黑夜。

    贺楼仪虽然不擅长巧言令sE,至少她对於张扬地表露自己的情绪这件事十分不自在,但她还是喜Ai这个妹妹,没有因爲自己不是老幺、宠Ai将被一个喧闹的小娃娃抢走而讨厌贺楼令。只是,她不喜欢用特别暴露的方式表达Ai意,例如她不会像贺楼照经常拥抱贺楼令,在拓跋仲姜一脸忧心的样子下还要把贺楼令抱上马一起骑马,而是尝试看懂府内的草药书,给一出生就T弱多病的贺楼令猛灌花汁Ye,还好贺楼令还能长大rEn,这也坚定了她继续窝在温室、钻研花草疗法的信心。她怎麽不知道自家小妹向来都是明显地展现喜怒哀乐,可贺楼令那日半天一言不发无表情,不是在门边低头玩草,就是数竹叶门梁上有多少裂痕,这让擅长淡定的她头一次失措了,还尝试打破这般安静的画面。

    「……狸狸,你饿了吗?给你做桃花糕吃,好吗?」

    「我不饿,父亲和母亲更需要你的甜点,照姐姐也需要。」

    贺楼仪蹲下莞尔而问,擡头观察小贺楼令,轻轻抚m0她的额头,惊觉她一直强忍泪水。

    「想哭就哭吧。」贺楼仪急忙取出手帕,拭走贺楼令的眼泪,一边温言相劝,让她在自己面前宣泄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压力。

    拓跋仲姜生Si未卜,贺楼照代替他们经过东市到贺楼府查看情况,她的父母和大姐都有染疫的危险,这是贺楼令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此复杂的情绪,贺楼仪不断擦拭她止不住的泪珠,让她忍不住拥抱贺楼仪,在她怀里放声纵哭,哭累了,她就睡在贺楼仪怀里。一直睡到夜幕降临,贺楼令还在贺楼仪怀里,睁眼便见到贺楼照猝然跪坐在别院门前,贺楼令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什麽结果。原本贺楼照没有哭,等贺楼仪与贺楼令跑向她,将她包围起来,贺楼照方才在她们的怀里呜咽个不停。不久,贺楼明病到只能进食米水,听到拓跋仲姜难产而Si,保不住孩子,他开始滴水不进,几天後就断气了。

    刘胤与容绮可怜尚在幼龄的贺楼令变无父无母,父亲还是修河有功的忠心重臣,而且见小小年纪的她敢在一衆王公大臣面前即兴作诗,逐允许她到学g0ng就学,还和同龄的刘叡与晏黎为友。

    十几年後,皇g0ng也有一场瘟疫。

    辈分最高的拓跋七娘离开皇g0ng了,皇后贺楼照仍然坚持Si守坤宸g0ng,率领皇g0ng人员应对瘟疫,亲赴皇g0ng瘟疫最严重的地方指挥。

    贺楼仪追随她,留下来,与在花园温室朝夕相处的孙婕妤制作草药和花糕犒劳g0ng中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