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北斗回到自己的住处,趴在床上闷头大哭。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多年前那个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夏日,他也曾这样,因为同一个人,体会过这种万念俱灰的伤痛。

    那时他甚至没有能力擦掉眼泪。他一直哭,哭了一天一夜,眼泪腌得颧骨处的皮肤皲裂红肿,与他相依为命的姥姥以为他病情突然加重,或者哪里疼却说不出来,急得陪着他一起哭。

    他在电脑上打出字来,对姥姥说,他不想活了,他再也没有盼头了。“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走啊?”冰冷的机械音替他发出绝望的呼号,姥姥抱住他硌人的膝头,苍老的嗓音无比悲凉:“北斗哇,你走了,姥姥怎么办?”

    他已经忘记最终是怎么走出来的,好像根本就没有走出来。没过多久,姥姥出门买菜的时候跌了一跤,摔断了胯骨,从此再没有人能照顾他。他和姥姥一起住进福利院,老人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一家研究医院把他接了过去,科学家们开始在他身上试验各种脑机接口设备,他签了无数份“免责声明”,在各种冰冷的机器中度过了无数个不眠夜,精神已渐渐麻木。他再也没有盼头了……不,还有最后一个。

    天快黑时,商北斗终于哭干了眼泪。与许多年前一样,他还是不肯放弃,还是想再看他一眼。

    商北斗搭乘77路来到大学办公楼下,他知道每个工作日的这个点钟,周伽南都会来这里坐这趟公交车。

    那个熟悉的清瘦身影背着书包,脚步轻得像在飘。周伽南落座后,商北斗起身来到他背后一排。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清秀脸庞,商北斗舍不得挪开目光。他微微探头靠近,甚至能闻到周伽南后颈散发出沐浴露的清香。这样周伽南不用和他见面,但能听见他说话。

    “伽南,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爱你。和你在一起这一个月,每一天都很开心,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能永远陪着你就好了。不能也不要紧,你别有压力。就是希望……”商北斗深深吸气吸住眼泪,继续说道,“你别忘了我,好吗?以后你再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你就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因为你的存在,有了活着的意义。伽南,那,我走了?”

    周伽南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商北斗等了十几秒,终于死心。他站起来走到车门旁,按动停车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