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当兵的事儿已经定了,距离新兵起运还有短短几天,在家的日子进入倒计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回家就是两年后了,傅平安抓紧时间和一切人告别,在班级QQ群里宣布了自己即将当兵的消息,引来一片祝福,又去洛可可酒吧和茜姐辞行,陈茜当即表示,要给弟弟摆一场送别宴。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离别的日子,傅平安收到一大堆礼物,包括茜姐送的耐克鞋和菲利普电动剃须刀,傅冬梅帮他准备了十二条内衣裤,听胡大鹏说新兵连没时间洗衣服,内衣裤带的越多越好,这东西家里有的是,还是十几年前轻纺厂倒闭时发的存货,到现在也没卖完,还有其他亲戚送的土特产,说带到部队去吃,不过傅平安决定全都不带,连耐克鞋他都留给了弟弟,因为部队没机会穿。

    淮门征集的准新兵全都在火车站集合,放眼望去一片蓝绿色,蓝色的是海军和空军的人马,海军是全蓝,空军是上绿下蓝,绿色是陆军和武警的新人,这两种绿色有明显的区别,虽然部队换发了07式军装,但是还有大批旧式军服没消耗完,准新兵们穿的就是87式作训服,傅平安和他的伙伴们穿着臃肿的绿军装,戴着作训帽,穿着解放鞋,列队集合,每人胸前还戴着一朵硕大的红花。

    新兵的父母们都在隔离在栅栏外,傅平安在人群中找啊找,终于在一个小角落看到傅冬梅和范东生,正拼命朝这边挥着手,但是穿军装的人太多,想识别出自家儿子实在太难,傅平安也不敢擅自乱挥手,只能将目光收回,因为带队的军官已经在发出开拔的命令。

    这是一趟新兵专列,看到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家乡正在一步步远去,哀伤的气氛开始弥漫,但是没有人哭,带兵的军官很有经验,带领大家唱起歌来,歌声一起,哀伤一扫而空,傅平安开始憧憬起军旅生涯,他想起孔确的话,凡事都要做个规划,既然来当兵,就要做个拔尖的兵,而且要上军校,提干,当军官,他幻想着自己穿上军官服的那一天,少尉或者中尉,帽檐上有花,最好在大街上遇到孔确……

    渐渐的,车厢安静下来,新兵们都歪在座位上打盹,傅平安所属的部队在北方沿海,以前去部队要坐一天一夜闷罐车,现在动车和谐号,四个小时就到。

    下午,列车到站,胡大鹏和几个军官士官带着本部队的新兵下车,在淮门火车站集结的时候有两千五百名新兵,这些新兵分成若干部队奔赴祖国各地,就像是滔滔大河分成无数溪流。

    一百多名新兵下了车,有三辆军牌大客车在等他们,接下来还有一段旅程,有人问带队军官几点钟能到,好给家里打电话,孙鹏说:“一会儿就到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孙鹏说的一会儿其实是四个小时。

    大客车越往前开,新兵的心越凉,路两边的景物可谓荒凉,几乎看不到绿色,有人嘀咕:“不会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傅平安默默念道:“乌鸦嘴,你可能说对了。”

    傍晚,夜色已全黑,大客车终于驶入营区,看到顶着硕大五角星的军营大门和两旁立正敬礼的持枪卫兵,大家又兴奋起来,终于到了。

    傅平安对军营的印象来自影视剧,《兄弟连》里那种美式半圆形宿舍,高高的哨塔,呼啸而过的吉普车,在这里全都没有,只有长长的围墙和上面刷的标语口号,昏黄的路灯,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建筑物和道路边高耸笔直的杨树。

    一群老兵来迎接新兵,看到他们热忱和蔼的笑容,傅平安差点就信了,但他听胡大鹏说过,只有接新兵的这一天老兵才是和蔼的,你要是把这个当成理所应当,那后面可就有心理落差了。

    傅平安和两个淮门新兵被一个肩膀上挂二级士官的矮个子班长拉住,把他们身上挂着的挎包和水壶摘下背在自己身上,乐呵呵往宿舍里带,他们的宿舍是一栋长条形的青砖瓦房,看造型估计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作品,窗户门都是木质的,刷着斑驳的绿油漆,进去之后,两边都是房门,一个班一间屋,六张两层架子床,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一扇朝北的窗,隐约能还看见星斗。

    “这就是咱们五班的宿舍,我叫何昌盛,是你们的班长,叫我老何,或者五班长都行。”矮个子班长帮他们分配好床位,安置好东西,又带着三个新兵去食堂吃饭。

    食堂很大,能容得下好几百人一起吃饭,新兵是陆续抵达的,傅平安他们是第一批,何班长带他们吃了入伍之后的第一餐,鸡蛋面。

    “上车饺子下车面,你们来之前吃的是饺子吧?”何昌盛笑呵呵问道,三个新兵都点头如捣蒜,他们是真饿了,吃的狼吞虎咽,完全看不出班长笑容中隐藏的意味深长。

    “手表不错啊。”何昌盛拿起傅平安的手腕,看了看鲁美诺斯军表,黯淡光线下,夜光效果明显。

    “嗯,胡大哥送的。”傅平安答道。

    何昌盛硬生生将一句:“新兵不能戴表,我替你保管。”憋了回去,说道:“新兵训练摸爬滚打的,最好别戴这么贵的表。”

    “是。”傅平安也不含糊,当即摘了表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