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沉睡多日的手机终于亮起了屏幕。

    修长的手指上下划动,蓝光倒映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那里面除了掀不起波澜的平和从容外,就只剩下难以窥觉的冷淡漠然。

    信息栏里空空荡荡,连素日里交情不赖的队友都成为了沉隐在水面下的鱼,连气泡都不敢吐露。

    他们当中可能有不少人是真正关心且为他担忧的,或许他们迫于某些威慑不敢与他联系,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一些劝诫或安慰的屁话,徒增他的焦虑。刨去这些之外,赞助商、组委会、大小车队,以及更多那些形形色色的:在观众席眼中泛着贪婪而炙热的精光的人、在每一次庆功宴会上手持香槟纸醉寒暄的人……当然,这其中不乏有许多,他为了某些不得不应酬敷衍而添加,后来又随手删掉的姓名。

    他从来不屑于记住这些人的名字,而如今空空如也的消息仿佛印证了这些人也终于将他抛弃遗忘了……

    唯一的一条被对方挂断的通话记录,显示时间还是他刚刚下飞机抵达这座城市的时候,大姐打来的。

    他当时站在喧闹吵杂的机场大厅,汹涌的人流将这座城市春末夏初的暑气携卷入室,掀动他黑色轻薄风衣的衣摆,所有人都神色匆忙,手中的机票哗哗作响,行李箱的轮子滚过光洁明亮的大理石砖,磕磕绊绊地奔赴旅程。

    冉银河身后是一柱两米多高的流动广告灯牌,画面上的代言人光鲜亮丽,手里举着某牌子的防潮鞋垫产品。从他旁边经过的几个小姑娘还在窃窃私语,说这明星之前怎么没见过还挺帅的云云。而实际上,灯牌里的电流滋滋响动,老化的电子镇流器在罢工边缘试探,频闪的光从背后打在他的侧脸上,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像是时断时续的电流,无非就是劝他不要置气,不要同那个人怎样怎样……

    大姐的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挂断的。

    像无数次扇在冉银河脸上的巴掌,干脆利索,高高在上,绝不拖泥带水。

    绝对不容置喙。

    广告灯牌终于撑不住地败下阵来,光华失色,笑容灿烂的鞋垫代言人霎时黑了脸。周边的地面与路人都一齐黯淡下来。

    手机里机械的“嘟嘟”声吵得人耳膜生疼,冉银河轻嗤一声,随手把手机塞进裤兜,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出机场大门。

    外面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大把大把洒下的阳光无私得很,看不见怨怼也没有忧虑,所到之处皆是薄荷色,一个金灿又滚烫的夏天。

    ……

    就在冉银河认真思考要不要干脆把这些人都送进黑名单,或者要不直接把手机卡掰折了图个彻底清净的时候,一股咸鲜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一扭脸,果然又是花大姐。

    冉银河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手里端着的不锈钢饭盒上,饭盒里盛着满满当当冒尖的排骨咸米饭。

    冉银河以前,绝对不会对别人手中的东西感兴趣的。

    “咕咕——”

    被排骨汤煮的绵软粘黏的大米每一粒都裹着油酱汁水,埋在米饭里的排骨肉被焦黄的土豆和豆芽戳成丝丝缕缕的样子,颤颤巍巍半挂在骨头上,另一端的脆骨掺在米饭里,撅出一团翘起的弧度,露出下面爆得焦香的葱花和椒叶,筷子轻轻一戳,软塌下去的小坑里立时就积了一汪酱浓汪亮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