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王徐芝豹等人先后敬酒,以北梁王先出殿,世子徐扶苏再出谋士姜诩照例落在后头,待到老和尚走出门,姜诩才迟迟出殿,缓缓掩上木门。

    姜诩的规矩,他们都是知道的,用他的话说,“就是做这个最后关门的,多看那么几眼,多活几年”。见青衣枯槁儒士脸上难得流露笑容,北梁王徐芝豹心情也并无那么压抑,他心知姜诩是愧于没有救成逝去的兄弟,让他梁王不得不蛰伏蜀中五年。姜诩一人独抗北梁大旗五年,是为不易。

    枯槁儒士转身走向北梁王身侧,有意让众人不再压抑,故作轻松的轻笑道“梁王,这宝莲寺每年此时的海会灵塔景象都颇为不俗,气象宏大,不如我们去看看如何?”

    “可”北梁王颔首,报以笑颜。扭头看向徐扶苏,说道“。寒食清明,春光明媚,是游赏观景的大好时光。远儿,陪为父去登塔观景。”

    翩翩少年,眉眼含笑,回应道“扶苏自当陪父亲。”

    绕到后山海会灵塔,仍是要了不短时间,好在众人心情大都豁然,也无人计较。北梁王与世子走在前头,先行登塔,先至塔顶。姜诩拉着薛流儿和李靖在后头,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讨论啥。

    海会灵塔,处在大屿山山巅,极目所至,天际云海翻腾。一座座巍峨高山没入云中,成为漂浮云海的仙岛。劲风荡过,掀起云海千层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重叠叠,蔚为壮观。

    也难怪姜诩会提议来海会灵塔观景,此景的确不负著有以“云海宝塔”之名,实至名归。

    海会灵塔共七层,取自佛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称为七级浮屠塔,除了顶层是一个宽广的回廊,其余楼层大都是一些宝莲寺典藏的经书经文和一些佛陀画像。

    在顶层的回廊,北梁王和世子走到布置许久的楠木桌前,桌上摆有宣纸与墨笔。北梁王提起墨笔,在宣纸上作画。

    徐扶苏静静的站在他身侧,未曾见过父亲动笔绘画的他,颇有兴趣。

    北梁王徐芝豹突兀的说道“扶苏,为父知道你不满赵家的所做所为,幼时见至亲长辈被杀害,暴尸城头,让你少不了对赵家的戾气。春秋时,你父亲我与你的祖父徐萧都得到过骊阳先帝赵括的赏识。为将者,最为忌讳功高盖主。先帝赵括比如今的赵衡要胸怀宽阔的多,不禁未猜疑过父亲与你祖父,祖父死后,先帝视我为己处。也些许是如此,才让赵衡记恨多年。”

    徐芝豹握住手中的墨笔,目光直视远方,喃喃道“祖父给父亲起名芝豹,就是为了让徐家谨记住赵家先帝的知遇之恩,知恩图报。”但,徐芝豹话锋一转“就是父亲盲孝盲忠,才导致了赵衡肆无忌惮的逼迫我,以杯酒释兵权。父亲愧对以他们。”

    赵衡下旨请我出山,平定北厥难下入侵骊阳,父亲官职已经无可再封。无可再封,便赶鸭子上架。徐芝豹冷笑“我不愧对于骊阳先帝,是赵家负了我们。”他叹息一声,看向徐扶苏“等父亲平定了北厥,就把北梁铁骑交付于你,仍你驰骋天下!”

    徐扶苏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轻轻一笑“别把自己整的太累,再过几年我就可以代替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北梁王放肆大笑。

    不一会,画就已近完稿,是四只展翅翱翔,冠绝群雄的仙鹤,天清云淡欲要倚天而飞。徐芝豹正捏着笔点仙鹤的眼睛,韵味悠悠,点睛之笔,意境缥缈。中年人有所困惑,眉头微锁,迟迟不能下笔。

    徐扶苏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说不上堪为天人之技。但与他的书法一样,皆有不小的造诣。他兴趣盎然,朝低眉思索的父亲说道“父亲,让扶苏试试。”

    “哦?”北梁王微微一愣,随即大笑,伸出手示意,又负在后背道“那就让远儿试试这‘画龙点睛’之笔。”

    北梁王稍稍后退,将地方腾给嫡子徐扶苏。

    徐扶苏捏过画笔,卓然而立,山亭山风呼啸,他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执笔,前俯,捏着画笔不动。

    徐扶苏闭目寻意,恍然间身处天地唯一人,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徐扶苏不动,双眸微微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