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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贵在宿舍里钻了一下午,那份材料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他叹口气,赌气似的把那写了没几行的纸揉了揉扔进废纸篓,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从中队长那里出来,他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每每想到中队长和教导员严肃的面孔,他就感觉自己万分的委屈。他从他们严厉的措辞中,能感觉这次他们面临的可能是一个处分,但他想不通,如果军人在百姓的人身安全受到侵害时,不能挺身而出,那还算什么军人。

    他默默地点上一根烟,袅袅的青烟飘起,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光头欺负那名女服务员时猥琐的眼神,还有旁观人冷漠的面孔,他不敢想如果当时自己不去制止,那个服务员会遭受多大的蹂躏。那个光头的喊声还响在耳边:“打的就是解放军,打死了我负责!”

    想到这里,富贵满腔的怒火再次腾起,他的铁拳紧紧地握着,浑然不知那杆钢笔已经被他握断了,碎片刺进他的肉里,富贵漠然地看着殷红的鲜血滴在空白的纸上,宛如冬天盛开的梅花,那么鲜艳。

    富贵没去包扎,任由鲜血悄悄地滴落,这样他心里的疼楚能发泄一番。

    然而,最让他难以心安的,是自己的战友们为这事受了牵连。富贵心里感到一阵酸楚,他不是不敢负责任的人,只是实在想不出办法怎么去帮战友们开脱。

    他又点起一颗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到桌上的白纸,忽然有了主意,他应该找文书帮自己把事情的经过写清楚。

    主意已定,他匆匆洗了洗手上的血渍,刚出门就看到小于在院里的树荫下低着头徘徊。富贵慢慢地走过去,可到了他身边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是望小于掩饰地笑了笑。

    小于也是一脸的凄惘,许久才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富贵。”

    富贵点点头,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战友们,此时看到了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满腹的委屈竟然无从说起。富贵就和小于隔着一条不宽的小路那么默默地注视着,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安慰和鼓励。此时,无论什么样的语言都难表达这种心灵相通的灵犀,也许,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感受着彼此那种浓浓的情谊。

    许久,小于往前挪了几步,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低着头考虑了半晌,似乎在斟酌着话语,最后还是笑笑说:“我刚从政委那里出来。富贵,咱们是正义之举,我想……我想不会有事的。好了,我先去训练了。”说完大踏步地走了。

    富贵望着他远去的背景,沉默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找政委把事情解释清楚,毕竟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他。

    他把手里拿的几张白纸揉了揉扔进垃圾池,刚要去找政委,后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他回头一望,大队长已经开门跳下车。富贵向他敬礼:“大队长。”

    大队长一脸的严峻,靠在车引擎盖上,一语不发地盯着富贵。

    富贵在他冷冷的眼光下,心里有点发毛。许久,大队长默默地掏出一只烟点上,轻轻地吐出几个烟圈,瞟了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富贵一眼说:“怎么,还等着我问你?”

    富贵知道大队长说的什么,他回头看看三三两两路过的战友们,望着大队长说:“就在这里说?”

    大队长瞪了他一眼,板着面孔说:“怎么,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富贵犹豫了一下,就把那天发生的一切详细地给大队长叙述了一遍,然后紧张地看着大队长的脸色。

    大队长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这么说,这件事不怪你们了?”说完把烟头狠狠地掐在引擎盖上,眼光里露出一丝责备:“你们都没长脑子,这种事你们当时可以报警啊。现在倒好,我相信你们做了好事。可别人呢,现在人家告你们酗酒闹事,更可气的是帮你们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怎么能证明你们的清白?”

    富贵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愕然地看着大队长:“那天围观的人多呢,再说那个服务员能证明吧?”

    大队长瞪了他一眼,把风纪扣扣上说:“那个服务员早辞职了,人都找不到。你现在去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政委说说,另外你也准备个书面材料,回头交给我。”说完跳上车,发动了马达,刚要起步,忽然停下,从窗口露出头说:“还有,以后无论谁调查,你都给我实话实说,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听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