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仪三岁开蒙,许是过早开蒙,课业上并不出挑,平日是个安静稳妥又省心的。傅家的嫡幼子,上面有个能干的过继二叔,他并未真正的放在心上。

    “确是赤子之心,至纯至孝,你小小年纪能参悟孝道,为师心甚慰、甚慰。”陈夫子顺了顺自己的情绪,慈祥的笑容收放自如,脸上的褶子都堆了出来。他不断的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是有好徒弟的,薛韫这个歪瓜裂枣本来就是凑趣,他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就好。

    “谢老师。”傅子仪仍旧恭顺道,彬彬有礼的端正姿态。

    陈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又觉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只对众人道:“今日的课便到这里,散了吧。”说罢今日的课业都没留,便拂袖而去。

    陈夫子前脚一走,薛韫便跳到了傅子仪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感激道:“就知道你最讲义气,要不是你替我出头,估计回去我少不得挨板子。”说话间,他的手臂往怀里带,傅子仪的身上怎么这么软呢,身上侵染的墨香也好闻,他都舍不得撒手。

    “你还不放开他,他要被你压得喘不过气了。”陆仲笑着过来把薛韫拉开:“知道要挨板子,还和先生硬碰硬。”牵着傅子仪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侧,她比自己矮了半个身子,让他总想护着她,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跌倒了。

    “你懂什么,小爷这叫输人不输阵,两军对垒,绝不能示弱,这是兵家大忌。”薛韫理直气壮的说道,熠熠生辉的眸里,心虚的神色一闪而过。

    薛韫个子还没有陆仲高,仰着脖子挺着胸脯的模样让傅子仪忍俊不禁,她微微偏过头,把翘起的嘴角拉平,她怕薛韫知道她在笑话他,要和她闹脾气。

    “行了,送你来这儿不是听你说兵法的,再不老实,有你苦头吃。”陆仲清俊稚颜透着早熟的沉稳,他母亲是陛下的小姑姑,论辈分薛韫要叫他一声小舅舅。

    他年纪小却不失威仪,是长兴侯和大长公主的老来子,疼的眼珠子似的,他为人却是不骄纵,这样金贵的人,竟有想走科举挣功名的傲气。

    “只要你不去告状,母亲自然不会知道,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薛韫想不服他,又辩驳不过他,他又把傅子仪的手臂抱在怀里,借机赖上她,笑道:“今儿天儿好,不如街上溜溜,你看上什么,小爷我都包了。”

    薛小爷兀自又回味一遍刚才傅子仪课堂上的话,决定回去和母亲说今天先生‘夸’他对长辈有敬重濡慕之情,赤子之心,是至纯至孝之人。想到母亲温柔慈爱的模样,他心里美极了。

    傅子仪听着怎么都像是出去遛狗的节奏,她垂眼,掩去那些臆想的笑意:“成啊,一会儿你别赖账。”她也不矫情,薛小爷的好意拂了,会让他觉得被轻视了,天之骄子的傲娇别扭,他们都得担待着。

    “小爷我何时赖过账。”薛韫见她应承了出去玩,什么都抛在了脑后,高兴的拉着他就走,他不喜欢读书,却喜欢在京城的街上闲逛。

    傅子仪顺手把李钦这个小书呆子拉上,陆仲浅笑跟着他们,俨然一副看孩子的家长模样,后面呼啦啦又跟了些傅家旁支的几个孩子,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傅子仪很是受用这份天真烂漫的真心,在这个年纪,只要不脱衣服验身,她看着和大家没有任何的不一样,勾肩搭背也是纯粹的友谊童心,是这世上最干净美好的真心。

    十来人浩浩荡荡走在街上,后面还跟着各自的小厮随从,饶是京城结伴打马游玩的富贵公子哥儿多了,他们一行也是相当惹眼,好不壮观,引来诸多侧目。

    傅家私学,比对国子监,平日都是卯时到酉时退,相当于早六点到晚六点,每月才休三日,连单休都混不上,凡先生授课,必是要倒背如流的。

    开蒙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想入国子监,四书五经须得熟背于心,比起九年义务教育不知道难了多少倍。若不是今日薛韫把陈夫子气得狠了,是断不会有不留课业提早下学这回事的。

    正是活泼跳脱的年纪,借了薛世子的东风,好好玩耍一番才是畅快,三两为伴,看杂耍的,看吃食的,看玩意的,嬉笑玩闹,各自陶醉其中。

    “子仪,你怎的一直走,怎么不进店铺转转?”东市快走完一半了,薛韫疑惑问她。

    “嗯,我想去藏书斋看看。”傅子仪面色犹疑:“怎么就一直没走到呢?”梁氏只她一个独子,看的和眼珠子似的,她几乎没什么出来的机会,记不得路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