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月夜同中原并不相同,同样是万家灯火,空旷绿原上的光亮却分外渺小,在这片无尽漆黑的辽原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噬殆灭。

    凉风袭过,鬓角略微凌乱的几缕黑发散开,在空中乱舞,一时乱了眼。

    黑暗中,苏忻眼睁睁看着他翻身下马朝自己走来,男人衣诀纷飞,高大的身形与深邃凌厉的五官让他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身后是黑压压手持刀枪的士兵,男人在几步外站定,沾了血色的战甲不及脱下,淡漠的神情下有一丝难以掩盖的疲惫。

    他默不作声地深深望着苏忻,淡而薄的双唇轻抿,那双让人琢磨不透的黑眸幽幽闪动。

    忽明哲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一个劲儿得往鼻子里钻,带着化不开的苦涩;苏忻抬眼对上不远处的那双黑眸,嘴巴无声地动了动。

    他该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

    你究竟是谁?

    你究竟是带着什么目的来这里?

    .....你又为什么要骗我?

    当袖中匕首滑落掌心、刀尖距脖颈只剩一寸远时,苏忻才发现身体竟在不受控的轻颤,紧咬的牙关阵阵发痛,那些不言而喻的问话终究说不出口,城门前那血淋淋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你离开的时候,为何不同我说。”

    往日浑厚低沉的声线变得沙哑干涩,即使苏忻的尖刀只消再向前轻推一寸便血剑封喉,男人的神色仍旧淡泊;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眼布满血丝,看着分外骇人。

    他说:“你一声不吭的离开,我会担心。”

    男人抬手想去握住紧握匕首的手,那手腕白皙纤细,正微微轻颤;指尖触碰肌肤的那一瞬间,苏忻宛如叫人踩断尾巴的猫,猛的将手抽回。

    尖刀一挥而过,剑气在男人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在这朦胧黑夜中染上一层暗红暧昧的血色。

    苏芩听见自己从牙缝中沙哑地挤出一句:“.......别碰我。”

    秦旌抬手阻止赶上前的护卫,感受不到伤处一般,只低低应了一声。

    “许久不见,六殿下今日看着很是疲惫,”身后传来清脆掌声和讥讽的嗤笑声,身形枯瘦的忽明哲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嘴边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眼底一片猩红:

    “莫非是昨日杀人还不尽兴,非要赶尽杀绝才解气么。”

    熟悉的轻柔声线,出口的话却同利刃,利落一刀狠狠戳进胸腔;苏忻看着忽明哲削薄的背脊和全然不变的浅笑,背后一阵发凉,不等他开口,又见忽明哲将视线转向自己,笑容不变:

    “还是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私自逃了出来,六殿下一时动怒,才不肯放过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