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时念卿人工流产手术本来很顺利的,可是不知是何缘由,突然大出血,晕倒在监狱的走廊里。被紧急送往手术室抢救,医生说虽然保住了子宫,可是宫体受损严重,这辈子,恐怕不能再怀孕。

    世间任何一个女人,得知这个消息,恐怕都是天崩地裂的。

    那时,时念卿缩成小小的一团,没日没夜抱着亲自给她儿子缝制的小衣服,不吃不喝地蜷在监狱的角落里,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凝着生无可恋的厚厚的死亡气息。

    人,悲伤到极致,是流不出眼泪的。

    这感悟,苏媚是从时念卿那里,充分领略到的。

    整整三天,时念卿都面无表情。

    苏媚看着她无波无澜的模样,明明很平静,可是苏媚却无比难受,她知道,那一刻的时念卿,悲痛得连灵魂都跟着死了。

    她端着狱餐,蹲在时念卿的面前,劝她吃饭,哪怕一口也好。

    她劝了很久很久,时念卿最终只是有气无力地扯动干裂起皮的嘴唇说:“我刚刚梦见我的孩子了,他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饿得哇哇大哭,却没有人给他喂奶,所以苏媚,我不想吃饭,我想去陪他。”

    她还跟她说:“你知道他有多小,有多瘦吗?!从头到脚,只有这么长,胸口上的肋骨,全部都凸了出来。如果没有我,在天国,一定会有人欺负他。他那么小,怎么承受得住那些伤害。”

    “他死去的那一刻,一定很疼。苏媚,我摸过他的小手,两只拳头都拽得紧紧的,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分开。我明明答应过他,会好好保护他,会陪着他快快乐乐长大,可是,他却没有机会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连他都保护不了,我怎么有资格活着。”

    “苏媚,我真的好想我的儿子。他已经被医生抱走六十九个小时又五十三分了,我每一分钟,每一秒钟,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歇斯底里地想。你说,他们会把他怎样?!会不会把他的骨灰送还给我?!苏媚,人活着,怎么就那么痛呢,是不是死了,就能断了痛绝了殇?!”

    生产之后,是女人身体最虚弱最需要休息和补养的时候,可是时念卿却思念成疾,整日恍恍惚惚,抑郁寡欢,不吃不喝。

    最病态的时候,她甚至听见监狱外的流浪猫狗的叫声,都能当成是她孩子的哭声。

    那段见不到阳光、最黑暗、最冰冷的日子,时念卿活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分分秒秒都生不如死。

    ……

    霍寒景知道她不能再怀孕,会不会去死?!

    听见从苏媚嘴里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时念卿只是微微弯起嘴角,笑得很讥讽,更笑得很自嘲。

    苏媚终究不了解那男人。

    他冷酷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没有温度,怎么可能愧疚,又怎么可能自责,更怎么可能去死?!

    他连她的死活都不在意,更不要说区区生孩子的事情。

    那天晚上,苏媚和时念卿,就坐在客厅的阳台上,喝了很多很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