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伙计将秦城带二层的一个雅间,便退了下去,秦城也没有敲门,信手拉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雅间里坐的不是别人,却是一身汉人装扮的伊雪儿。房间的窗子开着,伊雪儿坐在案几之后,在秦城进来之前伊雪儿一直看着窗外清澈的枝水河,愣愣出神。

    “秦大将军进别人的门,难道都没有敲门的习惯?”被秦城拉开房门的声音惊醒,伊雪儿回过头来,似嗔非怨的看了秦城一眼,细细的声音有几分慵懒。

    “方才我站在门外,脑子里闪电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拉开门进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敲门。既然如此想,我便索性如此做了。”秦城在伊雪儿对面的案桌后坐下,轻松笑道,“这不也省了你起身开门的功夫?”

    “如此说来,秦将军还是为我着想了?”褪去一身战袍,伊雪儿整个人自然显得更有女子风韵,如蜜-桃初熟,如雨后青荷,如雪山白莲,但同时也少了几分英雌飒爽和一个公主的强大气场。

    秦城摇头,“那倒不算,就是一个念头而已。”

    眼见伊雪儿脱-下匈奴公主的衣袍,着上汉人女子的秀装,秦城就知道,两人之间存在了三年多的战场敌对关系,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的伊雪儿不再是匈奴公主,两人之间的对手关系也就不复存在。如此一想,秦城忽然有些怅然,说不清是为何,或许仅仅是简单的失去了一个有价值的对手?又或者,没有了战场上的对立,如今两人相对而坐,便有些不太习惯?

    现在在彼此眼中,对方是什么身份?熟人?朋友?昔日的敌人?如今的半个同僚?

    也许两人一时都说不清楚。

    人世间最难抵挡的事情怕就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也让人最难消受。

    “今日见你穿上汉人女子的装束,感觉有些奇怪。”秦城看着伊雪儿道,“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哦,是吗?”伊雪儿伸手拂了一下耳鬓的发丝,却并没有如秦城看她一般去看秦城,一举一动之间仿佛有着化不开的纠缠,像是细丝围绕了她的身子,“以前在中原的时候倒是常穿,回了一趟草原,在大漠呆了几年之后,再回来竟是有些不习惯了。平日倒也少穿,今日不知怎么就换上了这身。大概也就是你方才所说的一念之间吧。”

    这回伊雪儿用的是“你”,而不再是“将军”。

    秦城稍作沉吟,却没有顺着伊雪儿的话往下说,他道:“日后要在长安呆的时间还很长。”

    “是啊,是很长。”伊雪儿道,“一辈子呢。”

    “陛下没有给你安排官职?”秦城问道,他心里还是有金日磾的影子。

    “我是个降臣,你说你们大汉的陛下会给我安排什么官职?”伊雪儿脸上的笑有种化不开的情愫,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怜,又或者只是一个感叹,“能给封一个列侯,已经是很不错了。”

    秦城笑笑,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些,竟然在心里将伊雪儿和金日磾不知不觉等同起来,难道是说自己心里就是如此期望的?秦城摇摇头,心道应该是不会的,这好似是一个没有理由的事情。

    “不说这些。”秦城给自己斟满酒,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今日你约我出来,总该是有些话要说的吧?”

    伊雪儿恬淡一笑,总算是露出一个相对纯粹的笑容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长安的日子久了,整日无所事事,有些不习惯。想想你我两人也算是在战场上给对方找过不少麻烦的人,今日叫你出来,便是想暂时摆脱那些枯燥的日子。”说道这里看了秦城一眼,“不过......”

    “不过......见到了人之后,才发现往日一去不复返,那些逝去的东西已经永远逝去,便是连感觉都找不回来了。”秦城下意识接话道,无意间将这场对话的基调又拉的沉重了些。

    “或许可以找到昔日的感觉,不过不应该是在现在的人身上,而应该是在记忆里。”伊雪儿举起酒樽,朝秦城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