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岛一系内阁对此事最为了解,虽在千里外,仅凭只言片语,蔡鞗便判断出辽国已经无力回天,后来得到的消息也验证了他的话语。

    耶律余睹脸上冷漠,眼中却有着诸多怪异,他没想到孙六会替他说话。

    孙六却看向冷脸不悦的萧多多,指着耶律余睹正色道:“此人是否真的阴谋造反尚且不可知,但萧将军当知一件事情,大皇子虽是辽主亲子,但自幼便过继给了大丞相府,虽大丞相韩德让因功赐皇姓,但韩德让终究还是汉民韩氏,即便大皇子登基了,后人作书立传之时,也只会言大皇子乃韩氏之子,而非耶律之族,故而,大皇子登基,已是改朝换代。”

    “此人是皇族,又岂会愿意辽国从此姓韩氏?皇族权贵、后族权贵、各胡族权贵,甚至熟读史书礼仪的忠心汉臣,又岂会愿意大皇子登基为帝?”

    “将军当知,自大皇子过继大丞相府的那一刻,大皇子就已经失去了登基为帝的资格,如此显而易见之事,辽主又岂能轻信馋臣蛊惑之语?”

    “而且辽主所做蠢事又岂是一桩一件?”

    “陛下早些年便有每年百万贯银钱养万人精锐辽兵,兵卒、将领皆由辽国自主选定,陛下仅有一个要求,就是此万卒必须驻扎在营州,虽百万贯银钱最终不了了之,陛下却给了辽国一座真正金山银山,事后又如何?万人精锐辽兵没有丁点踪影!没有驻扎在营州!”

    “当陛下断定女直人必夺辽上京之时,陛下为了阻止女直人夺辽上京,数月居于作坊中,没日没夜造炮,陛下无法从宋辽两国得到硝石,没日没夜待在臭气冲天的粪水坑里,三王妃更是亲领我大明岛所有船只,带着我大明岛所有精锐、仅有的火炮、火药,就是想要与女直人一战,避免女直人攻打辽上京,可结果又如何?辽主欲要扣押了我大明岛所有青壮儿郎,扣押我大明岛所有船只。”

    “我大明岛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辽国之事,即便辽主欲要扣押了我大明岛所有船只、青壮,陛下也只是远走海外,并未因此恼怒攻打辽国,可辽主又是如何做的?关押了老夫,关押了数年三王妃。”

    孙六叹气道:“有些事情,将军不能总是责怪他人,更多的应该自检自身所作所为,正如此时的开封,若一开始相助辽国,而不是趁机落井下石,又怎会被人肆意羞辱?”

    “人先有自辱,其后方有他人肆意羞辱!就如当下,我军总参谋长苏子瑛,领兵万人,在滴水成冰时跋涉四千里,在酷寒之时艰难跋涉四个月,一举攻破了金国会宁府,救回了辽主,可老夫听闻辽主不仅不感激我军营救,反而欲夺我军第六师,入了青州后,又要逼迫文妃太后名下之军,又岂是坦荡荡英雄所为?”

    孙六看了一眼一干辽人内阁,最后又将目光放在萧多多身上,一脸正色道:“辽国并非亡于我大明国,与之相反,陛下亲领大军于营州登陆,救回将军和诸位,诸位熟读史书,史书上可有一个王如此善待诸位?陛下许诺的草原小汗,许诺的南洋封地,陛下夺回北方失土后,自会应诺诸位承诺之事,但诸位须明白一件事情,诸位此时不是辽国的臣,而是我大明帝国的臣子、将领,心怀故主恩德是不错,可大是大非上诸位当有分寸。”

    “萧将军也莫要心下有些不满,陛下也并非专门针对各位将军,将军也是与第一师、第二师相处了两年的,当知道我军相互调动是极为正常之事,正如此时的十七、虎子调离第一师、第二师,正如耶律速敢将军调入西南集团军担任副总参。”

    “或许将军以为耶律速敢将军是陛下亲信,可将军有无想过,陛下军令之下,耶律速敢不会有任何迟疑,而将军呢?”

    蔡鞗看向一干辽将,说道:“陛下自年幼之时便为《杭州讲武小学堂》山长,最是重视军规军律,最为重视军令如山,一学堂屁大娃娃便可为一州之长,诸位却仅能居于无兵无卒的兵部、五军都督府,将军和诸位须自检其身得失,而非怨恨不满他人。”

    说到此处,一干辽人内阁全轻声叹息,萧多多只是向孙六默默抱拳一礼,退回座椅坐下。

    苏眉没想到孙六会借题发挥,看着是在借故敲打一干辽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却知道,孙六只是不满耶律延禧所作所为,借故削弱亡国的辽主权威,至少是在削弱辽主在大明岛辽人当中的权威。

    看向低头坐着的白得歌、萧多多、陈白乙、孙蒙四名辽将,又看向孙六笑道:“孙老话语有些重了,各位将领能听从鞗儿军令前来江宁,已经表明了忠诚,只是江南较为特殊,宋辽两国虽为兄弟百年,民间百姓却相互瞧不起,江南近些年又屡遭动荡不安,为了避免百姓恐慌不安,这才尽可能的减少些各位将军出现在战阵之上。”

    苏眉看向抬头看来的四名辽将,温和笑道:“四位将军虽领两千骑,却为我军一星元帅,而乙、丙两级师长领兵五千,却为中、少将师长,与诸位相差了两三个等级呢。”

    “诸位从十七、虎子身上也当能看到诸位未来的样子,西南集团军包括数万卫所新卒、第三师、三千无舌军、数万水卒,西南集团军出兵西南之时十万之卒,而现在名下却有三十万之众,当然了,战罢后,三十万军卒势必要进行淘汰、缩减一些老弱病残的,但十七、虎子日后也必然是统兵十万、数十万集团军总司令,是总督一方的大将军。”

    蔡鞗看了一眼神色大变的耶律余睹,又说道:“十七、虎子跟在鞗儿身边最久,所学统兵、治兵最久,初时所领兵卒便超过万人,即便是速敢将军,曾经也是辽国最为精锐的皮室军统领,曾与宋军最为精锐的上四军禁军相处过,曾统领过宋人兵卒或是相互配合厮杀过,又曾在三千无舌军基础上统领过一段时间过万军卒,已有统领数万、十万大军的根基,而诸位就要差了速敢将军许多。”

    “不是说诸位将军战阵不够悍勇,而是诸位眼界不够,所领军卒仅是单一骑军,未有与杂乱兵卒相互配合过,除了鞗儿所要求的将领德行品德外,诸位将军若不能认识到自身本领的不足,终其一生也恐难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