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父辈祖辈祖祖辈辈,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曾几何时,他们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如同祖辈那样,用汗水在土地上耕耘,换来温饱。

    “我小的时候,七八岁那功夫,其实我家光景还算不错。靠淮河边上几亩地,都是水田。我娘在后院养了猪,还有鸡鸭。我是我爹四十岁上得的儿子,最是疼我,还给我抱了一只狗儿养!”

    “平日我跟着爹上田,那狗就跟在我身后。那狗懂事哩,就沿着人的脚印走,有生人靠近我家的田了,那狗就呲牙猛蹿。可他知道不能乱咬人,就是吓唬!”

    老头们看着眼前的庄稼地,景川侯曹震缓缓开口,语调是从未有过的真挚平和。

    “可惜呀,几年后他娘的一场大水下来,淮河决口子我家的地颗粒无收。朝廷拉了我爹和大哥去修河,再也没回来。我娘病得起不来,没钱抓药,干挺着死!”

    老勋贵们都默默听着,脸上似乎也都在追忆往事。他们这些老兄弟,虽然一辈子都在一块儿,干好事干坏事都在一块儿,可这等当年的心酸事,谁都不愿说。

    因为一旦说起来,大伙就都会哭。

    曹震方才所说的事,他和谁都没讲过。

    郭英微叹,“后来呢?”

    “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曹震咧嘴一笑,“我把娘安葬了,把狗杀了,吃饱了之后出来劫道,嘿嘿!”此刻,他的笑声听起来带着几分复杂,“那狗当时也饿得皮包骨头了,他可能知道我要杀他,趴在那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摇尾巴!”

    “那以后,我再也没养过狗!”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沉静,老头们谁都没说话。

    “皇爷这庄子真不错,我记得我家在城外头也有一处庄子,可我都没去过!”冯胜缓缓开口道,“回头我搬去庄上住,看看能不能把当年种庄稼的手艺捡回来!”

    “你可拉倒吧!你会种地?”曹震不屑道,“谁不知你冯家是大户人家出身,你自小就当大少爷。”说着,大笑道,“二哥,实话告诉你,当年若不是你家里壮丁多,我早带人抢了!当时朱寿都暗中去探过哨,回来跟我说点子扎手!”

    冯胜啐骂,“你他娘的!”

    他和这些出身贫苦的勋贵们不同,冯家在当地是大地主,他和哥哥冯国用自小读书识文断字,带着乡人结寨自保,和其他那些打家劫舍抢劫的不同。

    这也是他虽资历老,但在常遇春等人活着的时候,却为威望不如对方的原因。

    冯胜这一骂,老勋贵们又开口荤素不忌。满眼绿色的庄子之中,顿时飘荡起不和谐的词句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笑声。

    众人放眼望去,顿时大感意外。

    视线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半白的须发在奔跑中张扬,肩膀上扛着一个竖着两把辫儿的孩童,那孩童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拎着一个小铁笼子,一只手拽着那人的头发,笑得十分欢畅。

    “蓝小二?”冯胜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