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点头,对着张善咧嘴笑笑。

    其实朱允熥只是随口一问,聊聊家常能促进君臣感情不是。

    “这次点你去杭州,你有什么章程没有?”朱允熥继续问道。

    “臣,愚笨之人,唯有精忠报国而已!”张善见朱允熥国事相问,郑重的回道。

    “你是忠厚老成,心有正气之人。”朱允熥开口道,“杭州天下富甲之地,可官绅瓜葛太深。你去之后,当肃清官场风气,给杭州百姓朗朗乾坤!”

    杭州的叩阙大案,在年前发生,月旬之间惊动天下。

    “杭州商贾云集,自古就是浙地的财源重地!”张善开口奏道,“臣前几日借阅的户部的杭州黄册,杭州一地七成的土地都用来种棉,只有三成种粮。而周围百姓,也多是男丁务工,女子在家养蚕。”

    说着,张善微微迟疑,继续说道,“臣以为,杭州之所以官绅勾结,地方势力庞大,正是因为太富所至!”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朱允熥笑道。

    这张善还真是选对了,一眼就看出了杭州之所以一窝都烂了的根源。他说是太富其实是含蓄的说法,他心里的潜台词应该是........

    “杭州出了大案,表面上看是栽赃陷害,实则是官员相互勾结所致!”张善组织着措辞,“而且殿下说,那边官绅纠缠太深。臣愚钝,大概如此种种,都是因为利益一致!”

    “杭州除了孙不过一案,还有一个三十年之恶霸!孙家是官,稍有权势。可一恶霸能横行三十余年,定是买通了衙门上下,让地方官装聋作哑!”

    “如何买通?不过是个钱字!可这钱从哪里来?杭州黄册上,知名的士绅都不是大户地主,而都是商人。孙家和那恶霸之家,财源也都是欺行霸市的商业。”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地方的商人要做大,势必要衙门的支持。不良商人和不良官员结成一致,定会残民!”

    说着,张善又是一顿,“好比陛下昭告天下的圣旨中,苏州织厂烧死工人一案!”

    不知何时,老爷子已经放下奏折,仔细聆听起来。

    杭州是皇太孙亲去的,现在锦衣卫开始顺着应天府那些官员的供词,各地翻旧账,大杀特杀,人头滚滚。

    张善是传统官员,对于商人这种只看重利益,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群体,还是有些鄙视。他说的虽然不一定对,但不能说毫无道理。而且从经济上,讲解地方腐败的根源,观点很是新奇。

    朱允熥也预料到张善会有如此的反应,要建立新的秩序,就要打破原来的秩序。杭州乃至嘉兴,苏州,松江等地,是大明最重要的棉布产出地区。那些豪门大商,有多少背后没有官府支持?又有多少人背地里是干净的?

    孙不过案只是一个引子,引出了整个财税地区潜在的隐患。官官相护,官场勾结,地方势力作恶等等。

    这些人现在在地方呼风唤雨,将来一旦推行税法,这些人将会是最大的阻挠。

    “你能这么想,证明孤没选错人!”朱允熥缓缓说道,“让你去杭州,孤也正有肃本正源之意。不过,孤也要告诫你。商业,也是国之重事,不可因为心有偏颇,就故意重农抑商。本份的商人,要维护。作恶的奸商,和官员勾结的不法商人,要按律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