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进了神龙殿,将鞋子脱掉放在一边,白袜踩着光洁的地板,走进李二陛下的御书房。

      “儿臣拜见父皇,给父皇请安。”

      李二陛下正坐在书案之后批阅奏折,见到太子进来见礼,便放下手里的毛笔搁在笔山上,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笑道:“快快起来吧,来人,将朕的那罐好茶沏上一壶,朕与太子品尝一番。”

      李承乾道:“多谢父皇。”

      这才起身,等到李二陛下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他才坐在下首处,中间隔着一场茶几。

      须臾,有内侍捧着茶壶茶杯放在茶几上,正欲给父子二人斟茶,李承乾摆摆手,道:“退下吧。”

      亲自执壶,给李二陛下斟了一杯,然后自己斟了一杯。

      李二陛下喝了口茶水,品味一番,神情欢愉,这才问道:“太子前来,可是有事?”

      李承乾手里婆娑着茶杯,想了想,说道:“刚才儿臣前往大慈恩寺视察,看看进度如何,正巧丘行恭求见……”

      便将丘行恭之言一五一十的说了,却独独省略了经由萧瑀引荐之事。

      李二陛下果然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椅子扶手,骂道:“当真是狗胆包天!高季辅乃是吏部侍郎,结果就被他们如同豚犬一般刺杀在长安城外,民间舆情汹汹,官吏战战兢兢,朕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还有赵国公,房俊如今已然是国之柱石,他岂能想杀就杀?”

      发泄一通,又瞪着李承乾,问道:“此时当中,果真没有你的手尾?”

      李承乾就怕这个,赶紧说道:“儿臣的性格,父皇岂能不知?断然做不出这等事来。况且儿臣再是愚笨,也知道如今天下富庶、四海升平,父皇与诸位大臣之间颇为和谐,焉能做出这等败坏风气,使得朝野上下人尽恐慌之事?”

      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直接告知大理寺与刑部,却不得不先行赶来皇宫让李二陛下知晓。

      先前李二陛下就曾怀疑是他暗中刺杀了高季辅,一次来打击稚奴的威信,万一这种猜忌深植心底,对于自己可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李二陛下捋着胡须,瞅了太子一眼,缓缓颔首。

      所谓知子莫若父,他自然知晓这个长子的软弱性情,如何狠厉之事怕是做不出来的,况且丘行恭素来桀骜不驯,又岂是太子便能够驱使其主动背叛长孙无忌的?

      只不过整件事情的受益方唯有太子,故而此前不得不在心中有所怀疑,眼下见到太子目光湛然、坦诚自信,自然相信绝非是他所为。

      李二陛下紧锁眉头,喝了口茶水,问道:“太子以为这件事要如何处置?”

      说到底,丘行恭也是功臣。

      尤其是当年万军之中给自己牵马坠蹬,曾经身披箭创刀伤无数,骁勇善战忠心耿耿,所以李二陛下方才能够容忍性格暴戾残忍的丘行恭这么多年,哪怕丘行恭私底下嚣张跋扈,屡次触犯国法,却往往严厉痛斥一番便大事化小,既往不咎。

      然而此次之行为着实太过恶劣,他自登基以来便力求君臣和谐、官员友睦,政治斗争无处不在,但大家一定要严守底线,胜者不可穷追猛打落井下石,败者亦不可歇斯底里以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