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位国公爷,崔氏便急急忙忙从后堂跑了出来,她躲在门后听了半天,此刻忍不住埋怨道:“宋国公越国公联袂而至,登门提亲,郎君你怎地用那般态度相对?你这是成心想要绣儿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呀!”

      她是出身博陵崔氏,自幼读书,见多识广,可不是那些愚蠢村妇,在后面已经听得明明白白,人家房俊亲自登门,这门亲事便已经是不容拒绝的,更何况人家还愿意舍出利益去买通宗族那些老人?

      既然婚事已经不可拒绝,却还要摆出一副臭脸,分明就是自顾着自己的尊严面子,却根本没将闺女往后的日子放在心上。

      崔氏速来将绣儿视若己出,虽然给房家三郎做妾有些委屈了,却更担忧未来的生活能否幸福。

      张敦红着脸,哼哧半天,方才有些恼火道:“那房俊欺人太甚,求亲就求亲呗,居然还私下里联络了宗族,岂不是根本非曾将吾放在眼里?吾没当场翻脸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难不成还得腆着脸赔笑?吾张敦端庄耿直,这等没皮没脸之事,不能为也!”

      崔氏气得不轻,却也没辙。

      一跺脚,转身去了后院将这事儿告知张绣儿。

      那丫头闻听此事,也不知高兴于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伤心于不得不给人做妾……

      *****

      马车上,萧瑀笑道:“以往,老夫很是敬佩辅机那种运筹帷幄、布局千里的心智,如今方知二郎你才是此中高手。江东张氏世代簪缨,东汉之时便是江左豪族,名声震动东南,长盛不衰。吾兰陵萧氏在金陵一带更加强势,而江东膏腴之地却还是张家说话的声音更响亮。此番趁机与之接亲,再有吾萧氏之助力,从今往后江南之地尽在二郎之掌握,似以往那种背地里合谋之事,再无可能发生。”

      房、萧、张,一旦这三家联合起来,江南之地将再无旁人说话之声音,无论是本地田地店铺货殖交易,亦或是海外贸易,都将占据龙头地位,其余人家只能附于骥尾。

      房俊聊起车帘看了看外头街道两旁堆满的积雪,回头笑了笑,说道:“宋国公过誉了,某哪里能够想得到那么深远的地方?就只是怜惜一对儿小儿女而已,能够给张家一点好处,撮合了这份姻缘,亦算是功德无量。”

      “呵呵!”

      萧瑀笑而不语。

      若是放在以前,他倒是相信房俊有可能快意恩仇、单凭喜好行事,可是时至今日,代表着无数人的立场,就得维护这些人的利益,尤其是站在太子的身后,又岂能率意行事,不经过深思熟虑?

      人一旦到了某种境界,无论之前的行事作风如何,都会变得谨言慎行,深思熟虑。

      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怎容得恣意妄为?

      萧瑀捋须微笑:“不承认就算了,不过老夫再多问一句,如今你家三郎与张家闺女的事情街知巷闻,是否出自你的手笔?”

      他看得很明白,张敦这个人或许能力没有多强,而且性情有些迂腐,不过显然是个读过圣贤书的,持身很正,若非这一对小儿女的韵事被人大肆传扬,坏了闺女的名声,只怕就算是张家宗族也很难压服他。

      离家千里远赴长安为官,且已经是正四品上的太常寺少卿,足够资格开辟郡望,分离宗族自称一脉了。

      这样的人,已经很难再受到宗族的挟制,更何况张家固然在江南根深蒂固实力强悍,但是这么多年来受到朝廷政策所累,与一干江南士族一样受到打压排挤,能够进入中枢为官者寥寥无几,对于朝中的控制力极其衰弱,这样的情形之下,若是想要逼着张敦听命于宗族违背自己的本心,基本不太可能。

      所以这一招算得上是“釜底抽薪”,张敦就不得不考虑一旦拒绝房家之后,自家闺女名誉受损,还能否找得到一个合适的人家……